“唔,我不过就是道个歉而已,你紧张什么,当然了,我很少喝酒,也几乎不曾道歉,你是第一个,我不过是希望下次遇着姑娘,能有个好脸色罢了。”宇文哲明说罢,便又展颜朝欲言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多少化解了些许欲言的尴尬,但见她低下头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抬起头来,眉宇间的恭谦戒备之色较前淡了许多,却添了几分清明开朗:“六王爷言重了,其实民女此刻更愁不知如何回报王爷大恩,这根银针还请王爷手下,将来若王爷有需要,只要遣人拿这根银针来杏林堂,欲言莫敢不从的。”
说罢,从医囊里拿出一枚小小的银针。这是杏林堂特制的银针,与别家的自有不同之处。
宇文哲明笑着接过这枚银针,托于掌心观摩片刻,然后带笑打量着欲言,嘴里道:“这算是江湖规矩么?”
欲言没想宇文哲明身为皇室贵胄,竟然也晓得这民间的做法,不禁冲着他嫣然一笑。
她这一笑,宇文哲明的神色却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枚银针我就收下了,董姑娘。。。保重。”他双唇微颤,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终于止于保重二字。
他话音一落,便转身大步离去,像是想要逃脱什么。
欲言不禁回过头去,但见宇文哲明衣决飘飘,人很快就消失在长廊尽头。
欲言呆立原地,一颗心兀自在砰砰直跳,心底却生出几分自己也说不明的情愫。
“看够了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低沉阴森的声音猛地在她耳边响起,欲言不禁吓了一跳,面上也同时泛起了红晕。
“陈,陈大人——”欲言对着陈烟寒匆忙行了一礼,便想赶紧离去。
该死,怎么会正好被他撞到,真是要怎么说得清。
“你好大的胆子!”陈烟寒不晓得哪里来的怒气。
“什么——”欲言见对方突然这般指责自己,不禁一阵愕然。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方才与宇文哲明邂逅交谈的这一幕被这位好管闲事的陈大人瞧着了,指不定要说自己不懂规矩不顾廉耻。
只是她没想到,陈烟寒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怒冲冲的看着她,厉声道:“怪不得都说你从来只认钱,即便是人命,若是没有钱,你也是不医的。连太后的玉佩都可以拿去当,这天下还有什么在你眼里不能换成银子的?”
啊哦!看来是宇文哲明告诉了陈烟寒玉佩之事,这陈烟寒有了把柄,自然就不会放过这个教训她的机会。
呵呵,自己比乌鸦还黑,却还好意思训她。
“正是,陈大人若再放纵不节制,尊夫人的病只怕就不是五两银子能治得好的了。”欲言冷冷的还了一句,丢下一头雾水的陈烟寒,便头也不回的朝宫门走去了。
*——*——*——*——*——*——*——*——*——*——*——*
董欲言的轿子刚在杏林堂门口停下,姚妈姚叔便急忙迎了上来。
他们这半日,一颗心可是时时悬在了嗓子上的。
直到见欲言平安无事的走出了那顶带着明显皇家烙印的金丝楠木步辇时,他们的心才放了下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太后上次的那块玉佩,此刻竟然好好在小姐身上佩戴着。
“小姐——”姚妈睁大了眼睛,正欲询问,却见欲言朝她悄悄摆了摆手,然后又指了指身后。
姚妈这才注意到,还有一干小太监,捧着三间覆盖着黄色绸布的托盘,鱼贯进入了杏林堂。
“天啊!小姐!”待姚妈看到托盘里摆放的几件物件时,禁不住的老泪纵横。
她杏林堂自从董欲言主事依以来,就接连遇到讹诈,闹事,退婚,逼债,卖园,卖身等诸多不顺,此刻,似乎才有一丝苦尽甘来的滋味。
待到夜深人静,杏林堂终于恢复了平静,此刻对欲言而言,更难得的是逃过了一劫。
平民自然是查抄家产,所有家人籍没为奴——那名宫女的话依然清晰在耳。自己能逃得此劫,自然全靠六王爷宇文哲明替她拿回了那个玉佩。她手里轻抚着这块一面刻着蝙蝠双桃,一面刻满福寿二字的玉佩,定定的出着神。这种罕见的玉质,这种精美的雕工,天下再无第二块,这确实就是太后赏赐自己的那一块。
只是那宇文哲明,为什么要替自己找回这枚玉佩呢。那个买下玉佩的东洋商人不是已经乘船出海了么,怎么玉佩却能追回呢。
他到底是出于歉意不想看自己落难,还是有什么别的念头呢。
思及此处,欲言的脸忽然一阵火烫。
☆、第四十二章 四月祈蚕
次日清早,姚叔起了个大早,先是爬上高高的梯子,将太后赐的牌匾挂在了堂内,然后将那个紫金葫芦悬挂于牌匾左侧,最后再将那白玉药钵放置于大柜台的内角,底下垫着厚厚的黄稠棉甸。
当一切布置妥当,姚叔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
欲言依旧如往常一样,穿上缀着补丁的郎中袍,净了手,拜了董奉的画像,便开始打理这一日所需的物件。
“小姐,你在宫内可听闻着了些什么了么,最近怕是有大事呀。”
刚从街市上买完菜回来的姚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边朝欲言走来边压低了声调说。
欲言正在低着头挑选着要霉烂的药材,一闻此言,却也吓了一跳,不禁问道:“我什么也没听到,这么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