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肩头那处本来就伤得厉害,如果还没长好就再被蹭破,只怕会引起发炎溃烂,要再长好,那就难多了。”董欲言一本正经忧心忡忡道。
陈烟寒缰绳一收,口中吹了个呼哨,马车便慢了下来。
车方停稳,便见他然后伸手一拉,将肩头的衣裳褪下了一半
“还好还好,创面都已经结痂了,没有红肿渗液,这个地方刚才蹭红了,但是问题不大,好了,衣服可以穿好了。”董欲言极其专业的评价了一番陈烟寒的伤处,然后坐正了身姿,继续下达命令:“好了,可以走了。”
可是马车一动没有动,欲言侧头一看,陈烟寒仍裸露着半边肩膀,紧绷着脸看着前方。
“陈大人——”欲言不解道。
“哈!”
陈烟寒突然像是自嘲般的冷笑了一下,然后略偏过头,斜眼看着欲言,“另外一边你不看啦?”
“那边又没伤着,为什么要看。”欲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以为你想看呢。”陈烟寒说罢,马鞭一挥,嘴角一钩,人哼哼一笑。
“你——”随着马车突然加速,欲言身子又往后仰了一下,人也突然明白过来,不禁恼羞成怒。
这个轻薄之人!他是在调戏她么!?
”我只是在想,”陈烟寒突然收起了调笑之色,扭头望着身边一脸怒色的女孩,一本正经道:“是不是只有我重伤快死的时候,你才会对我好一点?”
董欲言见他突然神色严肃了起来,不禁略感愕然。
“我有对陈大人不好么?到底是谁对谁不好?陈大人贵人多事,想必忘记当初要求退婚的是大人您了吧。”
这话一出口,欲言便暗自大大的后悔。
她居然提起这件事情,好像她还一直耿耿于怀一般。
可是她能不耿耿于怀么,她清白无辜,他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颜色扫地。
果然,董欲言此话一出,陈烟寒面上的神色,便重了起来。
“那件事情,”陈烟寒开始在心中逐字酌句——他急于平息她的怒气,但是承认自己当时退婚是错了那又是肯定不行的,那岂不是表明自己现在对她有意?笑话,这怎么可能——“我惹恼了姑娘,确实是有不妥之处——”
“不恼不恼,我庆幸得很,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医治冯夫人,陈大人此事不必担忧,因此也用不着惺惺作态。”董欲言一脸的诚恳。
陈烟寒彻底的被打败了。
他这一生其实遭遇颇多凶险,但再难的困境都能被他镇定化解,只是怎么到了董欲言这里,一切就全然乱了章法。
“我们两个人,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陈烟寒但觉满腔的忿忿,竟不知该如何发泄:“董小姐你就不能好好的跟我说话么。”
说罢,又是猛地一下勒紧了缰绳。
骏马高高抬起前足,嘶鸣一声,停止了前进。
董欲言身子又是止不住的朝前一冲,若不是陈烟寒将她扯住,只怕又是要扑了出去。
“陈大人你就不能好好的给我驾车么?”董欲言愤怒道。
该死的,他今天不晓得晃了她几次了!
“到驿站了,换马!下来吃饭!”陈烟寒没好气的道,看样子,这位陈大人的怒火,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的了。
董欲言这时才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马车竟然已经驶近了一个空旷的院子,里面栓着好几匹马,停着好些马车。
陈烟寒跃下了马车,一个驿夫也向他二人走来。
“公子与夫人路上辛苦了,请问公子与夫人要吃点什么么。”驿夫接过缰绳,一边取下马头上的笼套一边询问。
“凉面,卤牛肉,”陈烟寒说罢,转身对欲言道:“董姑娘想吃什么?”
“谁是他的夫人,我才没那么倒霉呢。”欲言一边甩开陈烟寒伸过来的手,一边自己攀着扶栏爬下车。
“我问你想吃什么!”陈烟寒怒气冲冲的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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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吃饱以后,便容易犯困,董欲言今日起得就比平时早,此刻早就昏昏欲睡,再加上车辆这么一摇晃,她眼皮终于支撑不住,很快便耷拉了下来。
车速变得平稳了起来,董欲言身子软软一歪,浑然不觉已经靠在了陈烟寒的肩头。
待得人悠悠转醒,朦胧中直起了身子,睁眼看了下四周,方发觉人天色已晚,四周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时传来,车辆已经进了一个繁华的城镇。
“这是哪?”离开了温暖的依靠,欲言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京卫府。”陈烟寒面无表情道。
“怎么这么快。”欲言转着头打量着四周。
“我如果是一路昏睡过来的话,也会同意董姑娘的意见的,”陈烟寒黑着个脸道:“过了前面那个桥,然后再左转,穿过两条街,便是步兵衙门了。”
这京卫府地处京城东南,一面临海,顾名思义,是京城海面御敌的一道防卫,因此步兵衙门水兵总署都设立在此,监察司设立在步兵衙门之内,一是为了方便监督兵营,二是那些犯了事的大臣家里没收来的物件还有海关查处的一些禁品也都需要军方来守备。
董欲言一听步兵衙门几个字,一个激灵人便彻底清醒了。
马车踏着夜色,粼粼过了桥,然后穿过一个街市,陈烟寒指了指右边一处楼宇,道:“那边是我家。”然后默不作声的将车子驶向了左边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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