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宁夏咀嚼着这句话,良久冷声道:“因为他该死。”
对那时的她来说,清霁是亦师亦父的存在。她那么信任这个人,结果这个人将她那份信任与二人间的师徒情谊毁得一干二净。
深渊里封印了各种魔物、瘴鬼与其他一切邪恶的东西,为了防止那些东西从深渊爬出来为祸人间,以流云宗为首的仙门联手在那儿设下了几重封印。以防万一,还专门布下了一道防御阵法。每隔百年便需要换人去守着阵法,斩杀那些从深渊裂隙跑出来的东西。
守阵是一件极其枯燥乏味的事,一旦进去就出不来了,除非百年之期已到,因而自愿去守阵的人很少。为了公平,仙门定下了轮流派弟子守阵的约定。
下一个百年轮到流云宗,按理该是宗主清霁的徒弟接手这件事。因为阵法关乎修仙界的安危,不能敷衍了事。一般弟子无法担起这样的职责,也就只有清霁的两个徒弟最是合适。
两人都是剑心通明之人,修炼速度极快,修为也高深。何况身为宗主亲传弟子,他们本就该担起责任。
守阵需要忍受百年孤苦,宁夏不忍师尊为难,也不忍大师兄孤寂百年之久,自请前去守阵。清霁蹙眉思索,叹了口气同意了宁夏的请求。
很久之后宁夏才知道清霁本就打算要她去守阵的,当初将她收为弟子也是为了这件事。他不愿感情深厚的大徒弟去受苦,偶然见到通过入门考核的宁夏,这才动了再次收徒的心思。
如果只是这样,宁夏何至于生出恨意。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守阵期间深渊发生了一次暴动。被镇压在底下那些东西不断冲击着封印,陆陆续续有邪物从裂隙中爬出来。
她握着剑斩杀了很久,眼看就要撑不下去,这时阵法被人从外面破了开。宁夏以为是师门收到了自己的传信前来相助,却不想等了很久一个人都没见着。
对付那些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东西消耗了她全部的力气,宁夏是以剑拄地一步步往前挪的。她原想到阵眼查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却不料中途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循着那细微的响动找过去,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她那大师兄衣裳半敞窝在清霁的怀里,而清霁面上的绯色未消,十分珍重地俯身亲了亲大弟子的额头。
宁夏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她那大师兄压根不是人,身上散发着的气息与深渊那些邪物是一样的。她一时怔住没了动作,被清霁察觉到都没及时做出反应。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清霁在发现她的身影时就动了手,在她毫无防备之下一掌震碎了她的心脉。宁夏飞出去几米远,摔在地上咳出了血。
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清霁盯着她的眼神异常冰冷,仿佛在看着一团死物。下一秒她的根骨就被挖了出来,肉身被清霁一脚踹进了深渊。
她在掉下深渊的那一刻就死了。肉身被深渊里的东西蚕食殆尽,魂魄被那些东西拉扯撕咬。忍受了三百年的苦痛,她成为了深渊里最强大的存在。
清霁没想到她都死了还能以另外一种形态找回来。时隔三百年,修仙界发生了不少事。其中清霁修为更近一层,快要突破飞升成仙一事被人谈及最多。
就在为清霁举办的庆祝宴上,宁夏杀上了流云宗,当着来道贺众人的面揭开了他的真面目。她说的都是实话,可惜没有人相信。毕竟她已经成了深渊邪物,而清霁仍旧是光风霁月、高高在上的鸾仙。
清霁看她的眼神也非常不屑,觉得她单枪匹马闯上流云宗的行为十分愚蠢。之后清霁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死在了宁夏手上。在他濒死之际,宁夏看到了他深藏的记忆。
在接任宗主之位前,清霁就被派去守过阵。日常就是巡视,发现从深渊爬出来的邪物就立即斩杀。在那儿他捡到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是深渊里长出来的魅。男子之身却容貌艳丽,眼神怯生生的。
他动了恻隐之心,没有杀掉那只魅,并为他取了一个名字。在守阵的百年里,清霁教那只魅读书识字、练习剑法。有人陪着,长久的百年也变得那么短暂。其他宗门的人来接替守阵时,清霁隐瞒了那只魅的存在,并把那只魅带了出去。
为了给那只魅一个正当的身份,在他接任流云宗宗主之位后就把那只魅收为了徒弟,对外宣称是故人之子。没人知道流云宗里藏着一只深渊邪物,也没人知道清霁跟那只魅关系匪浅。
最初是师徒名分,后来就有了情人之实。可世俗对男子之间产生的情意颇有偏见,清霁便将二人间的关系瞒了下来。
魅一族重欲且容易失去理智,他需时时陪在身侧才行。有意收宁夏为徒让她去守阵除了是舍不得情人受苦,主要还是担心事态发展失控。
可深渊的暴动到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受到深渊的召唤,身为魅的大徒弟径直就往阵法中撞去。害怕对方受伤,清霁只得打破阵法跟了进去,用平常的方法让魅冷静下来。
明明已经藏得很隐蔽,哪知还是被宁夏发现了。为了保住大徒弟是深渊邪物这个秘密,也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与大弟子之间有这种不伦的关系,清霁下了死手。从宁夏身上挖下来的根骨被他用来重塑了魅的身体,使其在修炼一途上更为精进。
杀了清霁还捏碎了对方的魂魄,宁夏把属于自己肉身的根骨从那只魅身上重新剖了出来,一把火化为了灰烬。她没有动手杀那只魅,不过那只魅也没能活下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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