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男孩女孩本质上并不重要,解语花,你就是你,我还是那句话,人活着,开心最重要。”
解雨臣低低“嗯”了一声,突然有些惋惜,顾然没有出现在他真正成长的阶段,爷爷死后,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开心是他最重要的事,在周围人的口中,都是“解家”“九门”,那段时间他既承受着性别认知带来的痛苦,又有自我认知的痛苦。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所有的其他人而活的时候,是最悲哀的。只是解雨臣渐渐在成长中习惯了这种悲哀,也同时保存了一丝一毫的自我。饶是到现在,他都会想,何其有幸,自己没有成为一个完全丧失掉自我的疯子。
他不禁在想,如果顾然在那时候出现,他成长的痛苦会不会少一点呢?
私心
二,解家
顾然是第一个告诉他,开心是最重要的。
解雨臣很想问,为什么顾然来得这么迟,但他问不出口。
顾然看出解雨臣欲言又止,笑着问:“想说什么?”
解雨臣摇了摇头,爷爷虽然拜托了顾然照拂他,但并没有说时间,爷爷死后的那段时间虽然过得很艰难,但有二爷爷镇着,总的来说他要面对的是自己内心的成长,而非外界那么多赤|裸|裸的人心。
而顾然出现在现在,则是二爷爷要支撑不下去了,他来接替照拂自己的下一个阶段。于情于理,顾然不算失约,解雨臣也没有立场问出口。
顾然倒是来了兴致,勾着解雨臣的脖子说:“到底想问什么就问呗,我又不会怪你。”
解雨臣被一再追问,也憋不住了,直言道:“为什么爷爷走之后,你没来?你当初说你会教我的。”
顾然失笑,没想到这小孩纠结的是这件事,想了想说:“当年二月红有派人找我,但我没答应。”
“为什么?”话都说开了,解雨臣也不再拐弯抹角。
“教育方式的问题,我一直以来信奉的都是快乐至上,而且我无门无派无牵无挂。但你不一样,往小里说,你身后是解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往大里说,你身后是九门的使命。你想想,如果我那时候天天告诉你,做自己最重要、快乐最重要,你现在会是什么样?”
解雨臣顺着顾然的思路想了想,他无法想象,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解当家。
“我与九门理念不同,因此二月红教你更合适。而现在,你整体上的使命感已经形成了,我再来教你,你不会成为一个像我这样的独行侠,但你可能会活得更潇洒一点。”
解雨臣不得不承认,顾然说得有道理,如果没有八岁以后无比灰暗痛苦的几年,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和顾然谈论这件事。
解雨臣换了个问题:“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他对顾然的年龄一直有一种好奇,这人说话老气横秋的,总让他觉得跟爷爷平辈,但却长了一张及其年轻的脸。
顾然眨了眨眼:“不知道,应该比二月红大。”
“你怎么长得这么年轻?”
“解语花,听说过长生吗?”顾然笑了笑,“自古以来凡成帝王业者一直锲而不舍追求的。像我这样的人不少,不用太惊讶。”
没过几个月,二月红就死了。
顾然甚至没有什么难过,他们这些人里头,二月红活得算是长的了,人总会走的,二月红算是喜丧。
但这对解雨臣来说并不一样,二月红毕竟是他的师父,也是陪他度过了最灰暗童年的人。可他连放肆地哭一场都做不到,他作为解当家,作为昔日红二爷的关门弟子,得把这个丧事操办好。
顾然全程没有参与,甚至没有去看二月红最后一眼。只是听解雨臣每天精疲力竭地回来,说今天二爷爷停尸多少天,今天火化了,今天下葬了等等,诸如此语。
整个丧事已经变得不像丧事了,它掺杂了太多九门之间,甚至是整个道上的利益纠葛。顾然最烦这样的人际往来,干脆不出面。
这并不意味着顾然这段时间无事可做。二月红一走,头七还没过,解家人就坐不住了。
他们行事还算谨慎,大概不想在明面上留下不好的名声,动作都在暗地里,真论起来,算是卡在解雨臣的底线上,他此时动手,就算是过于苛责,而且二月红还没下葬,他就动刀动枪,多少在道义上落人口舌。
本来,顾然在明面上现在算是解雨臣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解当家的态度,他也不该出手的。但好巧不巧,这些个不安分的人动手偏偏赶在了斗里。
如果是在地上玩儿阴的,顾然可能就真的压着脾气不管了,但在斗里暗算,顾然就不能忍了。
他自认道上跟他齐平的只有俩人,南瞎北哑,仨霸王里头有俩都在解家,斗里的事儿再忍气吞声,可不是顾然的作风。
顾然跟解雨臣一合计,直接把黑瞎子带走下斗去了。地上动手,那是解当家气量不行,地下动手,那就是捍卫尊严与威名了。
奈何顾然这几年太销声匿迹了,没几个人认识他,就没个威名可言,只能带上黑瞎子撑场面。
也是有这么一遭,顾然才知道,解雨臣远不止他在明面上的势力,暗地里的情报网更是周密。顾然一提在斗里搞人的想法,解雨臣就查出来对手下一步要去什么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