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少女嘟嘟囔囔的抱怨,看着那张俏脸上的云淡风轻, 王氏只觉得从心底泛上了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如此小的年纪就拥有这般深沉的心思,往日里惯会用那憨傻无害的外表去欺骗所有人, 如今她才惊觉,这贱人生的种竟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勉强回了神,王氏站在付老爷身后半步的位置上开口喝到:“简直目无尊长!这便是你的教养?这便是你对待你父亲的态度?!”
“不然呢?”付绵绵终于肯动了动,动作不紧不慢的在短榻上转过了身子,用左手肘撑着矮脚桌, 左手则是轻轻的搭在了脸侧,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放松。她微微一笑,抬起了眼皮看向了几步开外的二人:“如果我没猜错,父亲母亲走这一遭可是有求于我的, 这便是你们求人的态度?”
“不忠不孝!”付老爷被她的做派气的老脸通红, 一双眼瞪得老大, 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骂上了这么一句, 若不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和形象, 他恐怕觉得跳起来咒骂都还不解气。
王氏则是冷笑了一声,表情是尖酸刻薄的:“四丫头这是觉得翅膀硬了,就可以对长辈大不敬了?你怕是忘了, 你能像今日这般春风得意, 靠的可全是付府!你的一切, 包括屋里摆着的, 身上穿着的, 平日里吃着的,甚至是府外的那家春林堂,也都是付府的!”
一旁的付老爷深以为然,很是同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端起了大家长的架子,十分随意的挥了挥手:“快些从你那春林堂内支出万两白银来交予你母亲,至于剩下的事情……过后再同你清算!”
“老爷,你对她这般客气作甚?她可是你的骨血,怎么孝敬你都是应该的,不如直接让她把春林堂的契书拿出来。她也姓付,她的产业自然就是咱们府上的产业,有了这春林堂,老爷您之后的四处打点……”王氏略微上前了一些,凑在了付老爷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撺掇着。
她这么一说,付老爷登时就有些意动的扬了扬眉,所谓钱财动人心,今日就算大罗金仙再世,也抵挡不住这种巨大的诱惑啊!就像是之前所说,他为官一向比较清廉,这些年为了维持在官场上的名声,从未做过什么不符合身份之事,要不然皇帝也不会属意他去做这个太子少师。
可形象是有了,但手头却是实打实的空空,特别是最近的一段日子,他经常要出去应酬或者打点各方关系,愈发觉得窘迫。
想到这,他一狠心就要开口:“你……”
然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了短榻上之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端起了身为父亲的威严:“我觉得你母亲说的不错……这般大的产业放在你这小儿手中岂能安稳,你还是快些把契书交出,不要让我多费口舌。”
付绵绵忽而笑出了声,随后在那二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勉强停了下,随即摊了摊手:“你们想要春林堂的契书倒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这契书不在我的手上,父亲若能舍得这张老脸,不如现在就去那开国郡公府上问上一问。”
开国郡公府?唐家?
夫妻二人闻言,惊疑不定的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下之前有些想不通的,有了唐家的掺和之后,一切就都奇异的通畅了,区区一个庶女岂能独自支撑春林堂那般大的盘子,要是背靠勋贵,那就简单的多了。
但同时,他们两个之前的算盘也彻底落了空,别说眼下付老爷只是个大学士,就算日后真成了太子少师,那也是不能够去得罪开国郡公府的。勋贵之间有的是无形中的规矩,并不是谁的官职高谁就最牛逼,再加上开国郡公府从不是太子一脉,哪怕是太子亲临也做不出夺人家产的龌龊事儿来。
王氏眼珠子一转,瞬间又是计上心来:“即便春林堂是开国郡公府的,你手中也一定有着一些红利,别打算着蒙骗你爹,你那点子小心思,我只需一眼就望穿了!”
“你且先拿出五千两白银来,帮着付府度过此次难关。四丫头,你父亲和我定会记得你的好,日后就算你嫁人了,仰仗的不还是娘家?娘家便是女人的底气,是以只有付府好了,你才会更好。”她先是威胁,然后又打起了温情牌,不信付绵绵不迟疑恐惧!
“呵呵……”付绵绵用帕子轻轻碰了碰嘴边,顺手从矮脚桌的下方掏出了一个匣子,随即一言不发的将匣子打了开,露出了里面厚厚一沓的银票。
王氏和付老爷在这一刻甚至都忘记了呼吸,她们没想到对方竟真的能拿出这么多的银钱来,若是能够得到其手中的红利,哪怕春林堂的收益大头都是开国郡公府的,也足够支撑付府的日常运转了。
就在王氏下意识的想要迈开步子上前的时候,付绵绵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把她成功的钉在了原地:“银子我有的是,父亲又打算用什么来换呢?”
说罢,她缓缓地挑了挑眉,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付老爷闻言一愣,随即变得怒不可遏,大喝了一声:“混账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般大,不过是拿走一些身外之物而已,你竟还要讨价还价?!”
“早知道当初在你那短命的姨娘咽气之后,也应该把你扔出府去,如今反倒落个清净顺心!”
未曾想,他这恐吓不仅没能让付绵绵感到害怕,反而起了相反的效果。只见付绵绵的神情忽而就冷了下来,垂眸从匣子里取出了几张银票:“父亲不提,这事儿我倒是忘了,当年我生母李氏带进府中的嫁妆最后可都是被夫人贪墨了的,这一千两就算是夫人还给她的。父亲,这下你可就剩下四千两了,千万要……谨言慎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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