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去了门外,就见郿无暇只穿了件半旧的衫子,出来时也没带丫鬟,浑身淋得湿透站在廊下。
她眼神复杂,低声道:“大姑娘这边请。”
无双也没想到郿无暇现在成了这样,整个人比之前瘦得更厉害,就只剩了一把骨头,尤其她现在浑身都是雨水,偏偏跑到她这来,她甚至怀疑郿无暇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她。
“去给大姑娘拿条擦水的帕子。”无双皱着眉道。
蒹葭去拿了帕子来,递给郿无暇,她倒也接下了,却没有动,只是看着无双道:“我找你有话说。”
“有话你就说吧。”无双半垂着眉眼喝茶,根本不想看她。
郿无暇看看旁边三个丫鬟,再看看无双的态度,突然苍凉一笑:“你不用担心我对你做什么。”倒也没提想让几个丫鬟下去的事。
“我现在都这样了,能对你做什么?”
无双放下茶盏,也没客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知道那次的事,是我设计你了?”
“你现在不也遭到报应了。”无双抬目看她。
“报应?”郿无暇又笑了起来,说不清是笑还是哭,“报应,确实是报应啊。郿无双,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嫉妒你?”
“我也才知道,以前倒是不知。”
无双说得是实话,那时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郿无暇羡慕嫉妒恨的,重活一世才懂。
“妄想与奢求不该是自己的东西,甚至不惜害人,虽说佛家有云,人生八大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有些是无法抗拒,有些却是自找的。”
“你变了很多。”
“人在吃了亏,上了当,受了苦,长了记性,自然会改变。”无双长吐一口气,道,“你也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你找我何事?”
郿无暇却没有理她,径自道:“我若早知利用明惠郡主害你,会把我自己害了,也许当初我不会……”
不,她还是会那么做。
郿无暇太清楚自己的性格,只要能得到更多,她就一定会试图冒险,只是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也许她会在对待明惠郡主的事上更慎重一点,她高看了自己,小瞧了别人,这就是她轻视别人的下场。
她不止高看自己这一次,在七夕宴上,她大放光彩,也让她被冲昏了头脑。所以当有侍女来禀报她,说某位公子仰慕她的文采,想邀她出去赏月赋诗,还说为了避嫌,可以让她多带几个贵女,他那边也会邀上几个人。
那公子家世不错,人也长得倜傥俊逸,她自是想去的。可她真正要好的贵女没几个,以前还有些面子情,后来经过不回她的信后,都疏远了,甚至是陈月怡,她也对之心生龃龉,自然不想让这些人分了她的瞩目。
后来她想了想,只叫上了明惠郡主,心想反正她已定亲,带过去还是个威慑。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就是人针对她做出的局。
哪有什么某家公子,不过是为了骗她走出这个门,至于出去了以后——其实这连局都不是,因为出去了以后,她就被人打晕了。等再次醒来,就是发现孙世显趴在自己身上,似乎神志不清,被灌了春药,而此时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郿无暇似乎有些癔症了,将整个过程说得十分详细清楚。
旁边几个丫鬟都听得连连变色,更不用说无双,连无双都没想到明惠郡主会用如此粗暴的手段。
可手段虽粗暴,但好用不是吗?也确实毁了郿无暇,让她落得如此境地。
“……我现在才懂得一个道理,当你足够厉害,阴谋诡计不过是个添头,一力降十会,足够解决所有难题……”
明惠郡主是脑子不够聪明,但架不住人家有权有势,哪怕在公主别庄里,都能布局,而且到目前为止,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所有的事似乎都被处于最低端的郿无暇给承担了。
无双皱眉道:“你找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并不想听这些。”
“我想让你帮我!”郿无暇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这可把无双给弄笑了。
是,她确实不够狠,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但郿无暇到底有什么信心觉得自己会帮她?两辈子加起来,她害了她多少次,她自己数的清吗?现在想让她帮她?!做梦!
“我觉得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本事。”
“你有!”
郿无暇突然站了起来,因为她今天有点疯疯癫癫的样子,蒹葭和梅芳她们都防着她呢,忙都上了前来。
“就算你没有,但魏王有!”
这次无双直接笑了出来,她笑得抑不可止。
“郿无暇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凭什么觉得你以前那么对付我,我现在会不计前嫌帮你,甚至还帮你请动魏王?你怂恿老夫人利用秦师傅来苛责我对付我的时候,你估计没想到你自己有今天吧?”
其实这件事不难猜,无双早就发现,每次老夫人苛责对付自己时,一旁总有郿无暇在,而每次她都是出来当好人。
一次两次也就罢,回回都是这样,回回郿无暇当了好人后,却从没想过要真正帮她解决问题,例如让秦师傅走,反而都是劝她忍耐。
以前蒹葭和白露也都劝她忍耐,不光让她忍耐,她这还有老夫人专门为她准备,让她挨了打身上不留疤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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