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满含泪水,在房中阴暗的光线中显得熠熠生辉,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程衍觉得自己像被看穿了灵魂。
他那么爱她,哪舍得伤她分毫。
他那么爱她,哪舍得苦苦纠缠令她更加痛苦。
“你真的……”程衍苦笑着松开手,退后了一步,“让我拿你没办法。”
“你从来都这么有主意,想好了就毫不犹豫,当时亲我是这样,现在不要我,也是这样。”
“好的,阿湄,我答应你了。你若是这么想分开,那便分开吧。”
决定是她做的,可是如愿以偿地听到程衍这么回答她,苏之湄又觉得心都被别人摘走了,痛得浑身颤抖。
她从怀中掏出那个一直当心肝宝贝般揣在身上的小布包,递给程衍:“这个……还你。”
程衍心灰意冷地接过来,随手往桌上一丢:“还有什么要还我的吗?”
苏之湄心想,没有了,感情已经在身体里生根发芽,还不出去了。
“我走了。”她垂眸转身,拉开书房的门,“保重。”
她脚步匆匆地往外跑,仓皇得好像怕被人抓回去似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程衍呆呆地站在门里,望着外面那一片黑洞洞,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有那么一刻,他想追出去把人拖回来,关在屋里再也不放她离开。
可是接着他又自嘲地想,她功夫那么好,我又如何能困住她?
程衍啊程衍,你真是个失败透顶的人。
叶庭轩和唐臻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心情都不好,走得也很慢,权当是散步了。
就要拐进小巷之前,他们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边匆匆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抹眼泪。
唐臻意外:“阿湄!”
苏之湄被她喊得站住了脚,转身一下子扎进了唐臻怀中,放声大哭。
“呜呜呜……臻姐姐……我好难过啊!”她哭得声嘶力竭,“我伤害了广泽……”
唐臻不明所以,先前两人还手拉手地离开包厢,也跟程夫人摊了牌,明明可以自由自在地在一起了,怎么就突然哭成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叶庭轩问道,“广泽呢?你怎么伤害他了?”
苏之湄伏在唐臻肩膀上抽着气:“我、我跟他分开了……”
叶庭轩一怔:“为什么?”
唐臻连连冲他摇头,示意他别问了。
叶庭轩无奈:“我先送你们回家。”
苏之湄一路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进了院子里,惊得满院子人诧异地面面相觑。
映月和映心看了之后,互相对了个眼神,便知大约跟感情有关,也都非常体贴地没有多问,让唐臻和苏之湄一起进了屋,善解人意地将房门关好。
听着小丫头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唐臻有些郁闷:“你这样实在是……”
就像两人扯着一根皮筋往两头拽,没想到有一个人先放手,剩下的那个,定是被伤得体无完肤。
但苏之湄的想法她多少也能理解,毕竟古代不同于现世,人的名声很重要,而孝悌又是很重要的衡量标准。若是程衍叛出家门,别说声名受损,若是他爹气不过,报官告他一个“忤逆罪”都够他受的。
做出分手的决定,苏之湄肯定更难受,唐臻也不打算责怪她。
别人感情的事,自然是由对方做主,旁观者指指点点,却也只是看客,感受不到半点当事人的痛楚。
那就别站在道德制高点去随意指摘了。
“你真打算就这样放手了?”唐臻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问道,“真的甘心吗?”
苏之湄接过帕子自己擦,倒着气说:“不甘心、又如何……我不能害他……分开了,不过是、是伤心,好过他被左右撕扯,好过、让他、备受煎熬……”
唐臻听了这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门第之见真是要命,活脱脱棒打鸳鸯。
叶庭轩把苏之湄和唐臻送回去之后,立刻往社学里赶。
虽然他这位挚友向来处事圆滑,从来不钻牛角尖,但是在感情一事上非常认真,他担心程衍想不开。
即便没有想不开,作为兄弟,也得陪在身边。
书房的门四敞大开着,叶庭轩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里边却看不见人影。
“广泽?你在吗?”
一直没有人应声,他还以为程衍已经走了,正打算带上门离开,接着便听见有嘶哑的声音从桌子下边传出来。
“在这儿。”
叶庭轩循声过去,蹲在桌下,挑开桌布,便见程衍靠着桌腿坐在里头,神情呆滞。
这是他与苏之湄定情之地,他为什么待在这儿,原因不言而喻。
叶庭轩也没说什么,钻了进去抱膝坐在另一头。乌漆嘛黑的他并看不清程衍的表情,只听到对方略显鼻塞的呼吸声。
他来的正是时候,程衍已经嚎啕大哭过了,最想独处的时间已经过去,也期待有人能陪陪自己。
“你都知道了?”
“嗯,方才撞上阿湄跑出去。”叶庭轩应道,“她也哭得很伤心,臻臻正在安慰她。”
程衍长叹一口气:“狠心的丫头。”
叶庭轩踢了踢他的脚尖:“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就这样分开吗?”
“不然我还能做什么?逼她嫁我?”程衍苦笑道,“那我在忤逆之外,又多加一条‘强抢民女’吧?真是便宜你了,不用帮我买肥鹅,也不用再包大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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