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时,天子脚下的治安还算良好,只要他熟记衙役与金吾巡街的路线,至少还能跑得脱。
但在泽州,出了亲王府的基层地区,娇花一样的小娘子小郎君什么的,就只能靠锅底灰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谁喜欢往脸上抹锅底灰?有了毅亲王派来的两位眉如剑、目如星、须发如铁戟的护卫,鹿鸣觉得自己安全了。
他充满信心地带着两个侍卫,走上了到处挖坑的人生之路。
可他们动身没几天,叶清瞻突然想到府上还有个喋喋不休的烦人农事官,立时把他也追派给鹿鸣了。
理由冠冕堂皇:“本王差遣鹿公子去寻觅有没有什么野东西,又能用来填饱肚子,又好让百姓们大片种植。可他在京城里长大,不识草木,真要是寻到了什么东西试吃却发现有毒,事情便很是糟糕。不如先生也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农事官心下也抱怨这位殿下的脑袋怕是有什么不正常。正常人不会相信这个年头还有可开发的作物野在山林水泽。
但万一呢?
他深知自己的对照实验效果并不会太美好——天下会种地的人就那么多,好农夫加上天作美,能比懒汉多打四五成粮食,那也就到头了。化肥农药和机械化耕种这些增产利器,都是他的概念中并不存在的东西。良种他倒也知道,可一地的良种往往就只有在那一片水土里长得好。
这情形若是让舒兰与或叶清瞻解释,便是传统农耕的发展潜力十分有限。现有的种植方式决定了大燕的农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得到足够的收成,养活在和平年代总会不断膨胀的人口。
但对致力业务研究的农事官而言,这看不见的“上限”,表现在他数年来无论如何认真地种他的对照组,产量都没有太大长进。
怪打击人的。
既然刚来泽州不久,还没对这边的试验田付出太多心血,养出深厚感情,那叶清瞻建议他跟着鹿鸣出去逛逛,农事官也就答应了。
出去走走看看,说不定还能触发些新思路。
再者,听闻那位鹿公子是殿下亲爹的私生儿,以殿下那一贯疼宠弟妹的行为来看,跟他出去,大概就是四处游逛吃喝玩乐吧。
因此啰嗦了叶清瞻一个多月的农事官,就还算欢喜地带着小包裹去追鹿鸣了。
他并不晓得自己会后悔,也不晓得自己会在京城各大瓦舍一度最风行的说书里扮演一个配角。
而那已经是两年后的事儿了。
这两年里,大家的努力都很有成果——峄城公主成了大燕银行、京泽大道两个重要钱包的真正经理人,在皇室经济生态中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毅亲王叶清瞻的改革颇见成效,四州社会局面稳定经济稳步回升,百姓满意指数大幅提高;杨英韶成年了,被皇帝选做近卫,授了七品武职,对武将家族的儿郎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舒兰与升到了六品,还得到了皇后娘娘赐下的大宅子,从此出宫度假也有了落脚地。
地位改变最大的,自然是女主苏流光。
凭借蕾丝花边和她自行改良的精油皂,她让杨夫人的庄园、毅亲王的铺子都获利颇丰,且还入了峄城公主的眼,得到过公主亲撰的“兰心蕙魄”牌匾,从侯府婢女成了最受器重的女管事。
这翻身速度快得让杨英韶都暗自咋舌,心道万幸自己这次学得聪明了,见她自己有主意,便忍住了心中的愤意,不曾强行将她和鹿鸣凑到一起去,否则岂不得罪了她?
上一世他们没有给过她机会,这一回,只不过是让她早些认识了还没有成为神医的鹿鸣,她就能做到这一步!这女孩儿到底是机智过人,还是真有了不得的气运?
这么想着,便益发要对她客气些。
苏流光在永宁侯府过得就更是滋润。
夫人宠信她,世子尊重她,有了这样的地位,她不时就能接触到给她科技点的好东西,这是最如她意的了。
若是如今的鹿鸣再见到她,说不准也都认不出她来了。这姑娘抽拔了个子,容色也益发娇美,只是先前那企图倚仗贵人们弄科技点时,伏低做小的姿态,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她凭自己的金手指搞到好东西的配方,复原,赚钱,借此在夫人面前得到了颜面,这难道不足以给她撑腰,让她成为一个抬着头走路的女人?
先前侯府里的众人,还以为夫人养她是图她颜色好,今后不是给世子做妾,便是送给大人物当小。
现下却没有人敢小视苏流光美艳皮囊下那颗玲珑心了。
这样的女人,至少要在高门大户里做女管家,嫁给寻常富户小官做正头娘子都耽误她,要给人做妾那就更是不值当!苏流光的人生和实力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和苏流光相比,原男主鹿鸣就有点儿惨了。
他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土豆,回到毅亲王府复命时,差点儿被王府护卫拒绝入内。
——鹿公子是个秀目桃腮雪肤竹腰的少年,而这位面色黧黑、满手粗茧、虎背熊腰、须发蓬松的壮士,您谁?
鹿鸣也很无辜啊,他从十五岁长到了十七岁,长个儿怪他吗?发胡须怪他吗?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变得又黑又壮能怪他吗?
可偏生出发时就忘了问殿下要个信物,没法子取得护卫的信任。
所幸叶清瞻给他派去的侍卫还在,虽然侍卫的长相也薯化了,但他原本就不是肤白貌美那一挂,这薯化的程度有限,老战友之间还能认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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