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武功修行,两人皆自幼习武,年数相当。但高幸武学师承宫中宦侍,阴柔狡黠,遇上萧和权这般阳刚刚正的武功路数,初初应对尚且有余,再至后来被他凌厉剑势逼得便有些吃力不济,无从破招。
眼见萧和权的剑尖直刺向高幸咽喉,高幸默叹一声,待要就死,一声叱呵从屋内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剑尖悬停在高幸喉咙前一寸住,萧和权挑衅地望向高幸,道:“教训个不懂事的奴才。”
“奴才?”李嘉坐在窗下,手里烛台照亮她漆黑的眼珠却没有一丝暖色:“我的人没有一个是奴才。”
萧和权身躯一震,他不相信李嘉竟会偏向一个才相识不久的宦官,持剑僵硬地立了会,他的额面上渐渐浮出恼色,狠狠地把剑掼到地上,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李嘉:“无意伤了李大人你的人,还望李大人海涵。”嘴里说着道歉的话,那吊儿郎当的神态却分明没有一丝歉意,“你的人”三字给他咬得尤为重。说完看也不看李嘉,转身大步而去。
烛台落下的蜡油滴在李嘉手背上,烫起通红一片,她似毫无所觉,低起的眼再挑开,萧和权已踪影全无。庭角的花草窝在春寒里,在一阵突起的夜风里寂寂发抖。
高幸划开的左袖上逐渐渗出暗红的血渍,而他咬合的嘴角亦是流下一丝鲜血,内伤之下他晃着走了几步,跪在窗下:“谢公子救命之恩。”
“我本不该救你,若你不是那人派过来的。”李嘉转过的眼眸里闪过一层阴霾:“你想死我不拦你,但别死在我这。”
高幸苦笑了下:“公子教训的是,但……”他仰起脸,那张秀如白玉的脸上诡光烁烁:“萧和权对公子的身份已然起疑,若是留他迟早会成后悔。便是他不在此事上做文章,小人来时主人亦命小人嘱咐公子,公子大业未成,断不得把心留在此人身上。”
一卷竹简重重砸在高幸左臂上,使得裂开的伤口血流如注,李嘉冷冷俯视着他:“你若仍分不清现在跟着的人是谁,便滚回金陵去。”
高幸忍着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李嘉,脸上仍是带笑,却一寸寸低垂下来:“公子罚的是,小人知错。”
窗户合上,屋内再无动静,跪在窗下的那道人影一动不动,涌出的血缓慢地凝固在衣上、地上,高幸因失血过多的脸露出个恍惚的无奈笑容。还是和当年见到的那样面冷心入庵,心软得……和她父亲半点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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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和权卷着满身怒气从李嘉那冲出来,吹了阵冷风,他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手中剑鞘握得咯吱响:“李嘉!”一声低吼惊起树梢倦鸟,吱呀乱飞一片,立在墙下半刻,他道:“去给把酒肆里那两人给我带回来。”
隐藏在夜色里的武卫领命而去,不过片刻即回来复命:“将军,那两人……已暴毙在城外半里处。”
才与他和李嘉打了照面就死了,简直就是刻意地杀人灭口。而这动手的人,萧和权稍作一想,即想到了刚刚一身黑衣从外归来的高幸。高幸显然是为了李嘉去灭口的……李嘉那句话不期然而然地在萧和权脑中浮出,我的人,我的人!
萧和权一掌击在树干上,一道裂纹笔直向下,高幸为什么去灭口定是与那二人口中的“谢衣”有关,那两人将李嘉认作谢衣,而这谢衣……究竟是什么人?
等一下……谢衣?
谢氏这个姓从古至今便是高门世族之家的代名词,古有晋时名相谢安、名将谢玄,号称“诗酒风流”之族。其后千年所出的贤相名臣不计其数,风头最盛之时连五姓望族亦望其项背。即是在以五姓为尊的前梁,谢家同样在朝廷占据了不大不小的一片位置。前梁覆亡,谢氏与其他望族拥立那时的梁帝定都金陵,重回江南乌衣巷,谢家仿佛也同样回到了千年前的鼎盛风光。
可惜这仅是一个世族短短的回光返照,萧和权对那段十来年前的梁国秘史并不十分清楚,只隐约记得,当时的谢家一夜抄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具体原因流传的很模糊,说是与梁皇室有关,有何关系,外人无从知晓。
“谢……衣?”萧和权尤记得那两人看见李嘉时的震惊,谢家抄家时李嘉应只有六七岁的光景,若李嘉是他们口中的谢衣,那当真能从现在的她认出那个六七岁孩子的影子……
萧和权四仰八叉躺在屋顶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事,突然他霍然坐起,他似乎忘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这么说,你得罪了个人,而那人是你非常在乎的,然后你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他的芳心。”柴旭呵欠连天地慢吞吞地道:“所以眼巴巴地跑来踹开我的门,半夜三更地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
萧和权沮丧无比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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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萧和权做出挽回李嘉芳心的举动,一封八百里急报在队伍堪堪驶入燕国边境时送到了他手中“边关告急,陛下命萧将军即可返京,率兵抗敌!”
☆、第34章 叁肆
战事爆发得突然,萧和权接到战报后当夜招来两名亲信,闭门商讨至天亮拟定先一步赶回汝州大营,过伏牛山入威胜镇,调威胜镇五万节镇军,由山南东道与山南军成两面夹击之势,突袭蜀军。
说来也奇怪,蜀国偏安西南一隅已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天府之国出的几代国君都是本本分分的主,带着一帮臣民种种竹子、养养白豹,日子过得不亦乐乎。偶尔没事骚扰下右边邻居的楚国,打赢了举国上下能乐呵个好几天,输了就赔几只白豹和几车蜀绣过去,反正他们也不差钱。但便是借给蜀帝两个胆儿,也不敢去啃他东北方的燕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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