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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无一人开口,除了严家父子瘫倒在地的声音,整个金銮殿如死去一般的宁静。
    嘉靖帝站起身,绕过龙案,步下金阶,一步一步,最后停在了严嵩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严嵩,这个陪着他从登基开始一起风风雨雨四十余年的老臣,他真的老了,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再也直不起的腰……还有他跪在面前却不住颤抖的肩膀。
    嘉靖帝深吸一口气,然后背转身不去看严嵩,“拟旨,严世蕃外忠内恶、包藏祸心、私通外邦、阴谋覆国,虽为人臣却有不臣之心,谋朝篡位罪不可恕,现去其官职、籍没家产,三日后斩首于市,任何人不得求情,否则同罪连诛。”
    第十六章 无处寻觅
    “皇上圣明。”寂静许久的群臣一起跪倒,歌功颂德。
    “皇上……皇上……”严嵩哭倒于嘉靖帝脚下,胡须颤抖,泪眼模糊,他抓住了嘉靖帝想要离开的袍角,仿佛抱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嘉靖帝脚步微顿,他低下头看了看严嵩,“严爱卿,你老了。严家被查封后,朕想爱卿定是无处可去,回江西老家养老去吧。”
    严嵩苍老的呜咽声随着众臣散朝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孤零零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和站在一旁的黑袍国师。
    刚刚国师要退下时,嘉靖帝叫住了他。
    如今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许久,嘉靖帝才开口:“国师,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过袒护严嵩了?即使知道他们父子的罪行远远不止徐阶弹劾奏折上的那些,却始终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黑袍国师低着头没有说话。
    “国师可听过‘大礼议之争’?”嘉靖帝虽在问,却并不在意国师的回答,他继续道,“那时朕初登帝位,群臣都反对朕的决议,朕……势单力孤,唯有严嵩站在朕这一边,那时朕就暗自决定,无论将来严嵩所犯何罪,朕都恕他不死。”
    国师依旧没有说话。
    “你在怪朕。”嘉靖帝站起身,走到国师面前,和他面对面相视。
    “如今,国师是否愿意让朕看看国师的真面目?”
    国师的头微微抬起,嘉靖帝继续道:“朕知道你是为了严家父子而来……摘下你的袍帽,和朕示之以诚吧。”
    黑袍国师似是想了想,才抬起手摘下了宽大的袍帽。袍帽下是一张年轻却陌生的脸。
    嘉靖帝静静地审视他半晌,“你是厉家的什么人?”
    “草民和厉家并无任何关系。”面前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那徐阶的血衣是从何处得来?”
    “那血衣是草民一个朋友的。”
    “朋友?什么朋友?”
    年轻人笑了,“是草民从医以来唯一一个没有治好的病人,不,是永远都治不好了。”
    “你是大夫?难怪可以治好朕的病。”
    “是,山林野医而已。”
    “你那朋友可还在宫中?”
    “她?她走了。”年轻人眼中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因为草民治不好她,所以她离开了,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默默等死去了。”
    “你叫什么?”
    “草民风涣。”
    “今日之前不是你陪在朕的身边。”嘉靖帝忽然肯定道。
    “是,之前的国师是草民的那个朋友,不过她昨夜已经离开京城了。”
    “国师,不,你的那个朋友是……厉家的人?”
    “皇上,她只是一个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却因为心愿未了而再入京师的伤心人罢了。”
    嘉靖帝沉默了许久,“朕明白了。”
    从大殿中出来,邹应龙等人围住徐阶,“徐公,怎么昨日咱们拟好的折子你又临时改了?”
    徐阶微微笑了笑道:“诸公不是一直也好奇皇上为什么明知道严家父子的恶行却总是视若不见、装聋作哑吗?我心中虽有一种猜测,但是昨夜被国师一语道破,才觉醍醐灌顶一般,所以我连夜改了奏折。”
    “国师?”
    徐阶压低声音道:“国师说,历来所有弹劾严氏父子者无一不败,为何?皆因弹劾之词多是贪赃枉法、聚敛钱财、量值卖官、残害忠良,这些罪状虽然没有提到皇上,但是影射之意便是皇上昏庸失察、任用非人,再不济也是纵容奸臣、包庇佑护。皇上如果准奏,无异于承认自己过去错了,以皇上的性情,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所以那夜国师递给咱们的纸条上才写着:严家父子的罪行只要不牵扯到皇上身上,此事便可成。”
    沈从云点头道:“这个国师果然不简单啊……”他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沈白,“不,应该说是厉小姐才是。”
    沈白闻言浅笑。
    沈从云看着沈白那抹绝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笑意,忽然脑中快速闪过什么,“白儿,你之前说已有心上人,不是说她吧?”
    沈白微怔,随后笑容扩大。他没有回答他爹的问话,只是扭回头看着紧闭的殿门道:“爹,我要在这里等她,你们先回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那紧闭的殿门终于开了,一身黑袍的国师从大殿中走出来。那拖地的黑袍被风扬起,令远处看着他的沈白心头突兀地泛起不祥感,所以他快步迎上前去。
    “沈大人,又见面了。”沈白还未开口,黑袍国师就先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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