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花开了办个赏花宴,得了本诗集办个诗会,待得无趣了还会邀请三五好友去郊外的庄子踏青。
然而今日这敏月公主办的宴会,倒有几分让人意想不到。
“要我说,这女子啊,教养才是重点,倘若没有长辈好好教导,即便出嫁了也得不到夫家的欢喜吧。”
“红霓姐姐说的是啊,前儿几日,有位夫人想将自家侄女介绍给我哥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家里父亲小妾成群家风不严,母亲善妒又狠辣,这样家室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教养,别是想着来祸害我家的哥哥。”
说话的这两个女子,言语间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了主宾位的周娴,似乎怕旁的人不知她们在说谁。
周娴兀自端起面前一杯清茶小啜一口,放下茶盏后只见其从容地捻起手巾缓缓擦拭着嘴角,一番行云流水的样子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没听到这些话语。
坐在首座的一位妙龄女子出口呵斥了两人:“够了!鸾儿妹妹,在座的不过都是你我这般待字闺中的女儿家,这等男女之事岂是你我可以拿来大肆谈论的。”
说罢也便不再理会那鸾儿跺脚轻哼之姿,优雅的轻推了推面前的一小碟点心:“各位姐姐妹妹们,可要尝尝这乌梅桂花糕?这可是为了这次花会特意从醉华楼请来的点心师傅,就等着让大伙儿品鉴品鉴。”
众人见郡主已出言叫停这出闹剧,也就顺水推舟,不着痕迹的开始恭维起了作为主人家的敏月郡主。
敏月郡主自是欢喜这样一团和气的场景,拉起周娴的手轻声安慰道:“娴儿妹妹也不要在意,这红霓和鸾儿自小跟着父兄在边外生活,近段时日才得了诏回大都,性子是养得活泼跳脱了些,想来也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并无恶意,望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此番无心之举。”
周娴露出一抹浅笑,伸手轻抚敏月郡主的手以示亲昵,开口道:“郡主这是哪里的话,本就是女孩家们凑在一起闲聊些家长里短的事,也不曾冒犯我,何来让我原谅?”
“再者说了,婚姻大事嘛,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便多言,”像是不经意的,周娴朝着那个叫鸾儿的方向睨了一眼,“免得让人觉得我没有教养。”
此言一出,座下不少人都忍不住吃吃笑了出声,就连红霓和鸾儿也渐渐抿出来周娴这是拿她们的话在堵她们的嘴。
偏生她们还没办法堵回去,只得深深咽了这口气。
然而敏月郡主却是微怔,周娴的话真是太耐人寻味了。
既没有顺着两人的话摆起准太子妃的架势为难,也没有唯唯诺诺任由她们拿她做话头出言讥讽。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明眼人看来,不就是在说她周娴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下她的面子不就是在下皇后娘娘的面子吗。
自当年皇后娘娘宫宴上的一句话之后,众人都在猜测皇后娘娘的意思,可这么多年来周家平日里照旧深居简出,周娴也从来不在人前露面,大家觉得这多半只是一个玩笑。
可太子如今已然二十又二,可别说大婚了,连这太子妃的人选都未曾定下,再加上周伯景这几年的仕途是愈发顺了,大家的目光又都投向了周家四小姐周娴。
满大都里知晓她性子的人不多,经此一闹,敏月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成算,。
同聪明人打交道,可得打起十二分的心思。
与众官家小姐吟诗作对品花论茶一番后,周娴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起身向主家敏月郡主告辞。
“承蒙郡主相邀,然家中祖母近日身体不适,娴儿心中挂念,此番向郡主请辞,还望郡主原谅。”
敏月郡主不疑有他,见花会目的已达到,便也卖个好,寻来管家送周娴出府。
等周娴坐上回家的马车后,身旁的丫鬟桑竹再也忍不住开了口:“小姐,此次提前离去,当真不会引起敏月郡主不满吗?”
周娴此时闭着眼眸慵懒地靠着,缓缓开了口:“敏月郡主举办这次花会,是得了皇后娘娘的令让我在花会上露露脸,想要给我抬抬身份,目的已经达到了。此番花会上那两名女子出言讥讽,若我还赔着笑坐到最后,就算不丢我的脸,传到皇后口中,也未免为落得个性子软弱好欺的影响。”
“那小姐何不当众斥责?”
周娴示意桑竹帮自己捏捏肩,享受着片刻的闲适,又说道:“斥责?何来立场斥责?”
“若我出言斥责,不就是承认她们口中讥讽的女子是我。”
“外人皆道皇后娘娘青睐于我,可到底有些话没明说,我此番若当众发怒,一来不给主家面子,二来在有心人口中,难免被编排成恃宠而骄仗势欺人。”
“想必皇后娘娘也是不愿见到的。”
如今的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般一言一行皆会落入旁人的眼中。
桑竹闻言身形一顿,不由地停了手下的动作,抬头望了望眼前这端庄扮相的女子,心中却感慨万千。
小姐这番处处深思熟虑步步为营的样子,到底不是几年前的那个小姐了啊。
“小姐,咱们到了。”
好不容易能在没有许嬷嬷督促的地方偷得片刻闲适,再加上这马车里些微的颠簸,让她不知不觉竟小憩了一番。
听到桑竹的轻唤,她才惊醒,坐起身子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正了正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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