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门越来越近,她忍不住抚了抚头上的发簪。
这些日子周娴见白日里逃脱无望,便时时闭目休憩。等到了晚上十七和他的随从都睡了,便悄悄醒来从鞋里掏出一块指节大小的石子。
石子有次原地修整烤火的时候,她悄悄捡的,不敢捡太大的,怕引来他二人注意。
熟稔地拔下头上簪发髻的枝芽,周娴拿起石子从中开始磨。两只耳朵竖尖了听动静,稍有异常便停手假寐。
这样夜里打磨树枝,白日里将其藏于发髻里,一直到了东阳,也没被十七发现异常。
如今这簪子只要轻轻一用力从中折断,便能成为一把利器。只要在城门守卫的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即便不足以致其死,至少她还能有援军。
“各位军爷们,”十七又换上了谄媚的笑,眼神指示驾马的随从拿些银子出来,“小人是大都来的商……”
还不等他说完来历,只觉从背后传来一阵风,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身子往右侧一躲,反手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架在了周娴脖子上。
待看清了周娴手中的凶器,他皱起了眉:“皇后娘娘当真有本事,平日里见你言听计从的模样,背地里竟是打着主意杀我。”
被困在他怀里不得动弹的周娴心中满是追悔,竟不知晓他的功夫高深到了如此地步,连背后之事都能觉察到。
马车外的士兵们听到他口中的“皇后娘娘”,连忙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将马车团团围住。
十七顺势以周娴做为饵,重现那日在宫里的模样:“若是想你们的皇后完好无损,那便放下刀退后。”
众士兵面面相觑,一时间举棋不定。
唯恐他像那日一般使出飞檐走壁的功夫,周娴心急如焚,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之前的话。
趁着他和大盛士兵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周娴举起双手握住了匕首,顺着刀锋往下,瞬间手掌之间的鲜血如泉水般涌出。
这冷不防的动作让十七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下一撇,只见周娴摊着双手,怵目惊心的红让他手脚有些发软,脑子也似乎有些转不过来了。
紧接着,周娴觉察到了他的失神,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趁此机会手肘往他的腹部狠狠一击,逞凶的同时又能让自己借力,往大盛军队的方向跑。
周娴最后的记忆,就是在摔倒之前,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而十七,回过神来就看见了一个青年男子带着不少援军赶来,只好放弃了挟持周娴的计划,三两步踏着士兵们的肩膀离去。
临走前还稍觉可惜,本来还想带她去给阿娘看看的。
军中的医师和城中医馆里的大夫来了一拨又一拨,周延安的神色是愈发铁青了。
“不是说并无大碍吗,怎么如今还不醒?”
医师鲜少见到这位年轻的副将有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连忙求饶:“这位小姐双手失血过多又惊吓过度,再加上连日来没有休息好,这才昏睡得久了些。”
为了顾全周娴的名声,他早已告诫那日在城门的守卫们杜口无言,对外也未曾明说她的身份。
一想到之前收到从大都传来的信报说娴儿被挟持,周延安此时听大夫说到她连日颠簸,忍不住想她这一路到底是怎样过来的。
若非顾及君臣地位,他倒是真想冲进宫里将傅叡炀狠狠地揍上一顿。
“大哥哥?”周娴甫一睁眼的时候,还觉得不太习惯,“是大哥哥吗?”
听到这阵虚弱的呼喊,周延安忙让医师退下了。
“娴儿醒了?手还疼吗?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些东西?还是先把药喝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周娴一时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却在听到周延安的声音中流下了眼泪。
不同于十七看见的那种只落泪的模样,此时的周娴好似回到了孩童时期,像是同哥哥们胡闹摔下树一般不管不顾地哭闹了起来。
“大哥哥,好疼啊,娴儿手疼,为什么会这么疼啊。”
周延安在一旁手足无措,只好让人去开些止疼的汤药来,又哄着她说给她买些甜蜜饯回来。
可周娴却不管不顾,只一个劲儿的喊疼。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觉得疼得,兴许不是手上的伤口。
这东阳时不时会受到赭狄的突袭,能让周娴在此静养想必也费了不少的功夫。
除了哥哥,周娴倒是还在这里见到了祖父。
周家的老太爷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对周娴也只是嘱咐她先好好养好身子,之后他会派人送她会大都的。
一想到大都,周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祖父,我想在东阳呆些时日,就算是慰问一下在前线的将领们也是好的。”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皇后在前线给将士们鼓气的事例,但那一般都是在都城里。如今周娴无声无息骤然出现在东阳,定会惹来不少人猜忌。
皇家中名声,周老太爷也不愿孙女惹来非议。
“东阳战事不断,娘娘在这若是伤了可就不好了,还是早些回大都比较妥当。”
周娴见拗不过祖父,只好默默点头应了。
走的那日,周延安在马车上放了许多吃食,一路骑着马在前头领路,打算将周娴送到城门口。
若非战事紧张,他定然是要领了这趟护送周娴回大都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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