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是五皇子的乳母,在武德殿,每个宫女都不敢不听她的话。
一直以来,李嬷嬷都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这几日她像是忽然老了许多,身子也佝偻了起来。
“李嬷嬷。”
初兰的声音变得很微弱,多日没有进食,让她原本就纤细的身体看起来又瘦了一圈。
李嬷嬷坐在了初兰的身边,浑浊的目光看着她良久,忽然开口叹了口气:“你也是个可怜孩子……”
初兰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嬷嬷,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李嬷嬷伸出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摸了摸初兰的脸,低声道:“是你刺伤的殿下吧。”
初兰脸色一恸,却没有答话。
李嬷嬷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今日殿下醒了。”初兰的目光微微一亮,听得李嬷嬷苍老的声音悠悠道,“我从小看着殿下长大,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醒了之后,第一句就是问你怎么样了。听说你不吃不喝,还要拖着那样的身体来看你,被我极力地劝住了。”
初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虽极力忍耐着,两行清泪却仍是从她的眼角滑下。
“殿下英明神武,被他看上的女人该有多么幸福!可为什么是你……他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了你……”
李嬷嬷看向初兰,颤抖苍老的手抚摸上了初兰的脸,“嬷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本是一位公主,和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天意弄人……”
李嬷嬷的眼中也淌下泪来:“听嬷嬷一句劝,初兰,以前的事,你就放下吧……殿下毕竟是齐国的五皇子,他是伤害了你的家人,可他也是为了守卫齐国啊!
你就做一个齐国的初兰,和殿下好好地在一起,殿下他,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初兰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李嬷嬷!”
像是儿时投入母亲怀抱时一样,初兰被李嬷嬷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从大幽国亡国后,她再也没有像今天一样,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
几日过去,孙倩儿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找的第几家当铺了。
每个当铺老板给她的回复都一模一样——从未见过她口中的那个发簪。
全京城有名有姓的当铺一共就这么多,难道她的发簪已经被人买走了,她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许达达陪在孙倩儿身边,见她看起来已经十分疲惫,便安慰道:“孙姐姐,也许还有其他的当铺是我们之前不知道的,我再找人帮忙问问吧。”
孙倩儿转过头看向许达达:“不必了,你也花太多时间帮我了,我不准备找下去了。”
许达达还想说话,却忽然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旁走了过去。
那人身穿一件朴素的青色长袍,看起来甚是潦倒,刚才似乎在暗中看着孙倩儿。
哪怕只是那么一眼,许达达也立刻认出了那个人——刘永!
许达达拉着孙倩儿往旁边的巷子跑去,果然迎头便看到了躲在巷口,愕然第看着二人的刘永。
孙倩儿的脸色变得十分冷肃,她几乎是凛然地看着刘永:“你在跟踪我们?”
刘永很快避开了两人的眼神,迈开步子便要离开。
孙倩儿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等到刘永停下步子后,她立刻放开了他,好像再多一瞬便会被那触碰灼伤一样:“你放心,我不是来缠着你的。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把我父母留给我的发簪当去哪里了?我要赎回来。”
刘永侧过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发簪。”
许达达怒极,走上去一把扯过了刘永的衣襟:“是男人就别这样缩手缩脚的,把话说清楚!你知道孙姐姐为了找这根发簪,跑遍了全京城大大小小的当铺吗?”
刘永半抬起头,乱发挡住了他的神色,只听得他嗤笑了一声道:“当了就是当了,关我什么事?”
许达达气得挥起拳头就要打他。
“达达!”孙倩儿叫住了他,然后伸手拉过了他的手腕,“算了。”
她看了一眼刘永,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嫌恶,“我们走。”
孙倩儿拉着许达达往巷口走去,刘永斜靠在墙上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道:“喂,你是定云镖局的小少爷吧?”
许达达回过头,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孙倩儿却是头也没回得继续往前走着,两人很快离开了刘永的视线。
仿佛过了良久,刘永僵住的身子才稍微动了动,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根玉簪,簪首是一朵粉玉雕刻的花瓣,看起来似乎在迎风起舞,娇柔美丽。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簪良久,复又将它放回了怀中,拎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
一切爱恨消散在了风中,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李嬷嬷再次出现在初兰房间的时候,初兰已经静静地面对着窗户站了很久。
她的手边放着一个简单的包袱。风从窗外吹入,衣衫浮动,勾勒出她的腰身,又比上次见面清减了许多,好似再一阵风便能将她刮走一般。
“你决定好了?”李嬷嬷问她。
初兰回过神来,终于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来,拿起了自己的包袱:“这次去,应该也见不到您了。”
她将手中的一对珍珠耳坠放在了李嬷嬷手心,“我身上没有其他东西,只有这幅耳坠一直带在身边。如果嬷嬷不嫌弃的话,便将这个送给你,权当做个念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