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清然摇摇头:“不在,回她父母那边去了。”
“你没陪着?”叶琛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谨慎问道,湛清然很安静地站在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内,双手插进裤兜,淡淡说:
“没有,一点小事她没让我陪着。”略作停顿,继续道,“今天的事情我没放心上,阿姨的心情我理解,你也不用想太多。”
说着,嗅到空气中有酒精的味道,他不由皱眉:“喝酒了?你怎么来的?”
叶琛烟酒不沾,她是按标准好学生的路子成长起来的,她没什么酒量,碰了那么一丁点人就有点晕,自然是没法开车。
“我叫的车。”她很累,也很恐惧,因为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中,一直都很顺,顺到她对世界有误解,好像这个世界不会发生什么太难过的事情,湛清然不要她了算一个,妈妈突然被告知身患绝症又算一个,她像一艘船,接二连三地迎接着暴风雨。
“你还关心着我,是吗?”叶琛觉得有点冷,她抬起脸。
湛清然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换任何其他同事我都会这么问一问的。”
叶琛一阵酸楚,她低下头:“我来找你你也不要误会,只是,我想跟你说清楚,别因为妈妈白天的话而看轻她,她是没办法了,你知道,人一旦陷入绝望没办法时,可能容易做出失态的事情。”
“我说了,我可以理解。”湛清然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给你叫车?回家吧,这件事我真的没放心上,我希望你也是,阿姨那边还需要你撑着,你不能先垮了。”
“我已经连续熬一周了,”叶琛轻声说,“今晚,小姨替我,湛清然,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吗?就一会儿,你放心,我不是要缠着你干什么,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
她无声哽咽,唯有肩头微微战栗颤动。
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湛清然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修长的影子静如画面。
“你想说什么?”
叶琛摇摇头,神情落寞:“我也不知道,觉得很疲惫,我以前总以为照顾父母大概要等到他们很老很老,我姥姥身体还都很健康,可我没想到,妈妈才五十岁,就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我觉得自己很不孝,我竟然没发觉到她瘦那么快,那是不正常的,可我…………一点都没多想,以为她只是最近身体不太好,如果我早点……”
“叶琛,”湛清然打断了她,语气肯定,“别这样,不要拿你妈妈的病来折磨你自己,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生老病死自有其规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很多事,我们都无能为力,你妈妈也一定不希望你因此自责痛苦,她希望你过得好。”
叶琛忽然就捂着脸啜泣起来,她缓缓摇头:“我不好,我过得并不开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说离开我就要离开我呢?”
湛清然知道她话里深意,他沉默下来,无言看着她。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也很寂寥。
“你需要休息,先回家吧。”他再次开口相劝,他知道她需要倾诉,需要释放,但对象不应该是他,湛清然知道此时此刻一再避嫌有些冷酷无情。
“我有时在想,时间要是能停在我们念中学那会就好了,我们每天坐在教室里学习,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去想。”她细细地哭,完全没理会他在说什么,深陷回忆沼泽,“你还记得吗?妈妈那时经常给我们送饭,你爱吃什么她都了然于胸,她总说自己虽然没生儿子但你比儿子还好。”
你还记得吗?
这是一个人想唤起另一个人的酸楚又温馨的开场白,像是挽留,徒劳地挽留,只能苍凉起头,却没了后来。
湛清然记得,他不是空心人,他想起青葱岁月里的点点滴滴情绪上会有一些波动,他不会一点感情不剩地站在这里无动于衷。
“那是我整个青春,有你,有妈妈,还有我们敬爱的老师,这些都注定会消失,”叶琛眼眶通红,她有点绝望地看向他,“慢慢的都要最终消失,我留不住你,也留不住妈妈,对吗?”
灯光斑驳,落在她哀伤的脸上,有种令人同情的脆弱感。
“我很害怕,湛清然,我真的很害怕,”叶琛不觉靠近,她伸手抱住了他,紧紧的,湛清然完全没预料都,他立刻去抓腰侧的手,可叶琛在泪水滂沱中哀求他,声线凄紧,“别推开我,就这一次,让我抱抱你好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抱过你了,我知道我做错了,可你怎么能真的不要我?你这样对我太残忍了,你知不知道?我想恨你,但做不到因为我还爱着你,湛清然,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还爱着你……”
她又触碰到了他的体温,坚实的胸膛,那曾经属于她,完完全全真正地属于过她。往日柔情和现实陌路浓重掺杂在一起,仿佛在眼前扬起一场剧烈的雨,幕天席地,叶琛微微颤抖着抬头,她一想到两人曾那样相爱过,那样甜蜜过,伤怀地不能自已。
湛清然低头,用一种很抱歉的眼神望着她:“对不起,当全都是我的错,忘了我,你往前看好好生活。别这样,叶琛,我已经结婚了我只能对一个人负责,你不能再这样知道吗?你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真的连最基本的同事都做不成。”
他去掰她的手。
“你要负责什么?你爱她吗?你不爱她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娶一个你不爱的人呢?你怎么可能爱上她那种人?”叶琛痛苦地问他,她不需要答案,或者说,是害怕答案,话音刚落,她攥紧他衣服,含住了他温热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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