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他也可以选择自个儿先回去,但家里的老太太眼巴巴的盼着,他这番独自一人空手而归,又该如何交代呢?千里迢迢辛苦折腾这一遭,到头来却还得落个一通埋怨,那不是纯粹吃力不讨好?
左思右想,贾琏最终还是一咬牙,“既是如此,那侄儿便叨扰了。”
起初,贾琏还顾忌着这是在别人家里,姑父那人一看就是个清贵高洁的读书人,他不能任性胡来免得招人厌恶……可还没过几日,他就憋不住了。
整日里拘束着吃饱了睡睡醒了吃,顶多不过是出门大街上溜达几圈儿,浑身闲得都长毛儿了,这样的日子对于一个浪荡惯了的人来说简直堪比人间酷刑,再是煎熬不过。
终究,贾琏还是没能耐得住寂寞,偷摸的就去了趟那花街柳巷,大手一挥点了好几名姐儿来伺候,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狠狠快活了一夜之后才感觉自个儿这是又重新活了过来。
等着翌日清早心满意足的回到林府时,却谁想好死不死的,就刚好撞上了他那大表妹。
林诗语一看他这德行——脚步虚浮眼下乌青,一股子浓烈的酒气混杂着脂粉香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
当即,林诗语就眉梢一挑嘴角一翘,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来,“琏表哥才来扬州不过几日的功夫,这扬州城内一些见不得光的角角落落竟是就被你给摸了个门儿清,可见琏表哥着实是有些过人的本事,到哪儿都能混得如鱼得水真叫人好生敬佩,待日后去京城见着了琏嫂子,我可少不得要跟她夸赞夸赞,指定能跟嫂子卖个好呢。”
贾琏那张脸眼瞧着都成猪肝色了,又羞又窘又怕,这若是换了旁人敢如此讥讽他,他指定得大嘴巴子抽上去,可偏是他的亲表妹!最要紧的是,这位表妹别看她年纪小,人家可是早八百年就被宫里的贵人给定下的,将来就是铁板钉钉的皇妃娘娘,借他百儿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句不中听的啊!
好在他这人没脸没皮惯了,当即就连连作揖讨饶,“哥哥知晓错了,表妹快饶我一命罢,你家那嫂子若是知晓了非得活扒了我的皮不可,我就是太闲了才……”
“太闲了啊?”林诗语笑得意味不明,“那倒是我们家的不是了,是我们疏忽招待不周,琏表哥且放心,打从明日起,定不叫琏表哥的日子过得有一日无聊的。”
说罢,便转身离去。
贾琏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打了个寒颤,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他是不是应当连夜跑路?
第4章
贾琏到底也没跑。
原想着一个小姑娘家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他自己吓自己罢了,然而……
“琏二爷,我家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顿时,贾琏这眼皮子就是一跳,难不成还给他告状了?姑父会怎么收拾他?
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随时能从嘴里蹦出去似的,脚就仿佛被钉死在了地上,一步都挪不动。
“二爷?您这是发什么愣呢?快点的啊,姑爷还等着呢……”
贾琏抬脚就踹了旺儿一屁股,啐道:“催什么催?你催命啊!”接着站在原地连连深呼吸好几次,才一咬牙,硬着头皮随着那小厮走了。
要说怕,他琏二爷连自个儿的亲老子都没带怕的,可唯独对那些个一肚子墨水儿的读书人有种说不出的敬畏。
他家这位姑父,当年那可是堂堂探花郎啊,先帝和太皇太后乃至当今圣上都是亲口夸赞过的,原先没来之前他还以为指不定是个迂腐古板的老学究,却谁想这一见之下才知晓何为“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与那等寻常豪门勋贵家里出来的子弟不同,姑父的一言一行都瞧不出丝毫的高傲自负,反倒待人温和有礼、举止优雅从容,乍一瞧仿佛很是平易近人,但实则骨子里就透出一股子清贵来,无端端就叫人感觉束手束脚浑身不自在。
其实说到底,就是露怯罢了。
每每面对着姑父,贾琏就不禁生起一股自惭形秽的羞愧感,仿佛自个儿这样的浊物往人家跟前一站都污了人家的眼似的,恨不能插翅逃离。
可再是如何胆怯不情愿,终究他也还是站在了书房里头。
压根儿都不敢瞧他姑父一眼,只垂着头闷声道:“请姑父安,不知姑父叫侄儿来……”
出乎意料的,林如海半句不曾提他眠花宿柳一事,反倒是张嘴考起了他的学问,倒也不是什么多深奥的东西,问的也都只是一些四书五经上头比较浅显的问题,但凡读过都不至于会答不出来。
可偏偏,贾琏还真就答不上来。
林如海不禁眉头微蹙,眼看着贾琏的脸色愈发涨得如同猪肝,一副手足无措满脸茫然的模样,他这脸色也愈发的难看起来了。
“也罢,我也不考你什么了,你只将《论语》背来听听。”
《论语》?什么之什么乎来着?
贾琏不禁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小心翼翼的说道:“学……学而时习之,不亦……不亦乐乎?”
林如海是彻底无语了,“磕磕巴巴就背出来这么一句?还是错的。”看着眼前这个早已是人高马大的侄儿,他就止不住的叹息,“这二十多年的光阴,可见你是当真荒废了。”
贾琏默默低垂着头,一声都不敢吭,心里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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