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个屁!”
左林是武人,说话自然就没那么斯文。一生气,市井俚语就出来了。
“哪家嫡子成亲不是单独住西跨院的?说了跟没说一样。单独开灶?当家大权都在长辈手里,让两个小辈怎么单独开灶?难不成还要咱们玉儿的嫁妆去补贴他们家儿子不成?
他们那个破屋子都几十年没修过了,一个男爵又没多少收入,也就比一般人家好点。我们玉儿过去做什么?帮他们修那破房子吗?真敢想!我要能讨到这样的儿媳妇,我直接把人当祖宗供起来!嘁,就这点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讲得就跟开恩似的……”
张氏傻眼了,她不过就说一句,左林就这多意见,难不成左玉以后的婚事他要插手?
“那,那依夫君的意思……娶咱们玉儿起码得是伯爵了?”
“那哪里够?!最少得是公爵!”
左林哼唧着,“我这好的女儿哪能随便嫁了?家世门第、人品学问一样都不能差了!”
张氏心酸死了,不想再拐弯抹角的了,直接道:“夫君,听说明知先生愿意教导咱们家的孩子了?您看……”
她将两个儿子推了推,“能不能让他也教教晋儿、申儿?”
“人家是当世大儒,本就是看在四弟的薄面上愿意见一见挚儿与玉儿……”
“夫,夫君你,你说什么?”
张氏吃惊地道:“还要见玉儿?”
“嗯。”
左林道:“四弟那点薄面不够,他是出游回来听了玉儿的事后才愿意见我的。”
左林摸了摸胡须,略有些得意地道:“玉儿身为女子却能仗义执言,还有向圣之心,明知先生很欣赏,便说要是真合眼缘,两个孩子想一起教。”
张氏又酸了。
她觉得自己今天心里冒出的酸水都能用来腌酸笋了。左玉的名字竟入了大儒耳了?
“只教两个孩子吗?”
她酸溜溜地道:“不能一起教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像明知先生这样的人能看一眼孩子都是福气了。你以为人家是冬天里的大萝卜?人人都可以拜他为师?”
左林都觉得张氏好笑。再说了,挚儿是要承爵的,若能得明知先生教导,那自然是一大助力。当家人以为这么好当吗?当然得文武双全才行。
至于其他几个儿子又不用承爵,自己给他们安排个好差事也够了。
“那,那明知先生欣赏的是玉儿,为何可以连挚儿一起教?”
张氏不死心地道:“都是您的孩子,您可不能偏了心。”
“挚儿是嫡长子!”
左林这下有点生气了,“若是不学点东西,将来如何继承家业?!你以为当国公这么好当?当一个家这么好当?!”
张氏的眼泪一下就出来的。这眼泪不是因为左林吼她,而是左林说左挚要继承家业。
这不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没考虑过她的儿子能不能承爵吗?
心里疼得一抽抽的。这多年了,他到底还是偏爱先头大娘子一些。
“父亲。”
正当张氏心酸委屈的时候,左玉说话了。
“若是明知先生不肯教其他弟弟妹妹,那我也不想要他当先生了。”
“什么?”
左林大惊,难过着的张氏也傻眼了。
“圣人说‘有教无类’,教书育人不该有分别心。”
左玉一脸严肃地道:“如果当世大儒都不能做到知行合一,那这个先生不要也罢。”(注3)
“你,你说什么?”
左林的眼瞪得跟铜铃般,身子控制不住地颤了起来。
“刚,刚说的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张氏也是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左玉就因为这个要将到手的机遇给推掉。那可是许明知啊!就像左林说的,那可不是冬天的大萝卜啊!
一股感动涌上心头,里面还夹杂着一丢丢愧疚。
左玉是真正的君子,自己这样欺她,自己太下作了……
一个古怪的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后,身体已不自觉地做出了行动。
“夫,夫君……玉,玉儿还小,你,你莫要生气。”
说着侧头冲左玉努嘴,“玉儿,还杵在那儿作甚?快给你父亲赔罪……”
左玉没有动。讲真,要不是狗屁系统忽然发了任务,她才不想挽救张氏的面子。
任务很简单,说白了,就是蹭许明知的流量和热度。这系统不去搞公关都可惜了,比自己还会钻研人心。
“母亲,女儿没有错。”
左玉梗着脖子,“一家人最重要的不是富贵而是共进退。若是明知先生只教我跟弟弟,其他弟弟妹妹便会难过,由此心生怨恨。一个家里的兄弟姐妹若不能团结一致,家是要倒的……”
“别说了……”
张氏见左林身子越颤越厉害,吓得脸都白了。这一刻,她倒真代入了母亲的角色,生怕左玉被左林怪罪,连连帮忙说软话,“你这孩子,读书怎么读傻了?夫君,玉儿之前大病一场险些没了命,怕是还没恢复……”
“不。”
左林推开张氏,一步步上前,走到左玉跟前,蒲扇一般的手紧紧抓住左玉的肩头,眼里竟涌起了泪,“恢复了,恢复了,恢复得太好了……知行合一,知行合一……前人从未说过,从未有过这般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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