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下毒的事是真是假,自己吐了是真的,但凡是做吃食的地方,遇上这种事,那都只能息事宁人。真闹大了,对东家并不好。哪怕澄清了事实,也会影响铺子里的生意。
柳纭娘显然也想到了此处,她把东西拿出来给齐传明吃,是想要试探他的病情。当然,这样的情形她事先想到过了。当下不慌不忙地道:“我若是不呢?”
齐传明眼神斜睨着她:“我们这么多年夫妻感情,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是没得商量。你把这间铺子递给我,然后一家人搬去乡下,此后一生都不要再到城里来。”
如此,拿到铺子能够让父亲另眼相看。对杨芝云那边也有了个交代。
要知道,杨芝云都已经撂下话,他再不动手,她就要动手了。齐传明不是怕她伤害罗双云,而是怕她对躺在床上的儿子动手。
“你要赶我走?是为了杨芝云?”柳纭娘似笑非笑:“我若是不呢?”
心思被说中,齐传明一瞬间有些不自在,别开脸道:“我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这个家考虑。”
“我不用你为我好。”柳纭娘侧头看向门口的人:“有人喝下了厌食的药物之后上门讹诈戏楼,你去衙门一趟,请大人来帮我们讨个公道。”
竟然是不打算妥协,反而还要主动把事情捅出去。
齐传明一瞬间的怔愣过后,脱口问道:“你怎么这样大的胆子?”
柳纭娘眼神凌厉地直视着他:“我自己的东西有没有问题,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齐传明,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就是你在万府学的东西?”
“我没有讹诈你!”齐传明强调道。
“有没有,大人自有公断!”柳纭娘当下不止不让齐传明离开,甚至也不让他身边的人跑出去报信。
大人亲自前来,其实城内这些大户人家倚仗着几代人攒下的底蕴欺负新冒出来的商家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大人也有所耳闻。
他不止自己来了,还带来了衙门的大夫和仵作。
查看过后,地上的那堆秽物中没有不好的东西,包括桌上的点心也是干净的。至于齐传明讹诈……他想要以此威胁东家让出铺子是事实,事前喝了一些不好的药物也是事实。
齐传明傻了眼:“我真中毒了?”
衙门的大夫对这些药物比较敏感,点头道:“确实用了一些脾胃虚弱的药,喝过这种药,不思饮食,勉强吃的东西全部都会吐回来。”
无论齐传明是自己喝的药,还是别人对他下的,此时他都说不清楚。于是,当日就被带去了大牢。
齐传明不肯去,连连喊冤,又不停地挣扎,动静闹得挺大,戏楼中不少客人都亲眼所见。
有那好心人特意告知了万父。
万父不知道内情,到公堂上时看到儿子已经戴上了枷,当即眼前一黑。
再不喜欢这个乡下回来什么都不懂的儿子,他也没想过要让儿子出事。这到了大牢里,想要出来没那么容易,还会累得整个万府丢脸。
此时想这些不合时宜,万父勉强定了定神,上前冲着大人行礼:“大人,这是为何?”
大人也不隐瞒他,命人将状纸送了过来。
万父一目十行扫完,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我儿子不可能会做这种事。”他咬牙道:“万府最不缺的就是铺子,我从来没有短过他的银子。都说人穷起盗心,他不缺银子花,怎么会去讹诈别人?”
齐传明也急忙辩解:“爹,我没有要讹诈,先前我是真的吐了。大夫说我用了一些伤害脾胃的药物……我厌食已经好久,看过许多大夫。他们明明给我配的都是养胃的药,儿子实在想不通。”他再次冲着大人磕头:“草民是冤枉的。”
“不是他自己喝的药,那就肯定是有人下毒!”柳纭娘语气笃定:“我和齐传明是夫妻,育有一双儿女。那么多年的感情,就算他做了许多对不起我的事,我还是不希望他竟然对我有这种恶毒的心思。请大人明察。”
齐传明听着这番话,想要辩解,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万父眼神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柳纭娘回望,不客气地道:“万老爷又要怪我多事吗?若是今日之事发生在万老爷的铺子里,难道你会乖乖被人讹诈?”
若不是在公堂上,万父真的会好好教她规矩。但此时……他只能忍了。
“下毒这种事,应该是身边的人弄错了。”万父深呼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冲着大人客气道:“这说到底也是家事,还请大人让草民将儿子带回去好好细查。大人放心,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竟然是想当作家事自己处置。
大人认为这是个打击府城内老牌富商的机会,肯定是不愿的,肃然道:“此事牵扯上罗氏,那便不是你们的家事。罗氏有所求,本官不能糊弄。来人,将疑犯万传明押入大牢,待本官查清他身边伺候人的名册,将那些人一并带到公堂上再审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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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中的万母最近越想越不安,其实自从她被抓进大牢之后,先前的噩梦就已经不在。可是最近,她每天夜里都睡不着,几乎睁眼到天明。
今日也一样,从昨夜到现在,她就是天快亮的时候眯了一会儿,醒过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万母心里明白,再这么煎熬下去,加上牢房里吃得不好,她很可能熬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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