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宜安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神经质地问:“是不?是海阳听到?了沁沁的哭声?”她喃喃自语,“对,我怎么没有想到?,海阳最疼沁沁了。”说着,孟宜安竟然?想上手掐沁沁,好让她哭得更大声一点,施戚躲闪不?及,沁沁被孟宜安揪到?了肉,对着施戚的耳朵惊声尖叫,施戚的耳膜都要裂开,厉声呵斥道:“孟宜安!”
护士们架不?走她,施戚远远站着,捂住沁沁的眼睛,走廊混乱喧嚷,施戚冷漠地看着孟宜安与护士们搏斗,只恨怀中的小孩赖着自己,让他不?能撒手就走。
直到?医生姗姗来迟,孟宜安才恢复了些理?智,她理?了理?头发,又是一个端庄的淑女,喜笑颜开地说:“宋医生,这回海阳应该是真的醒啦。”
这些日子里,孟宜安一天要上演无?数次同?样的剧情,医生无?奈地望向施戚,施戚道:“检查一下吧。”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对满怀希望的孟宜安摇了摇头。
“我明明看到?海阳睁眼了。”孟宜安跌坐在轮椅上,拽着施戚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问,“怎么会没醒呢?”
沁沁与她生得相似,这副模样倒和向他求救的沁沁如出一辙。
施戚本来想走的,却忽然?升起了当救世主的兴味,他盖住她的手,悲天悯人地说:“宜安,你累了。”
“我不?累,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就先不?要想。”施戚温柔地劝道,“你和沁沁都需要休息。”
提到?沁沁,孟宜安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她后悔莫及,忙不?迭去抱沁沁,沁沁害怕这个占据了她母亲躯体的女人,头埋在施戚肩上不?肯离开。
“对不?起,宝宝。”孟宜安沙哑地说,“妈妈错了。”
沁沁露出一只眼睛看她,确认她变回了往常的样子,又是“哇”地大哭,糊了施戚满肩的鼻涕眼泪,施戚强忍着烦躁,好言劝慰了一番,沁沁才打着哭嗝,重新?接纳了孟宜安。
施戚将这对母女推回病房,沁沁搂着孟宜安的脖子,闷声说:“爸爸睡着了。”
“对。”
“爸爸会一直睡下去吗?”
“不?会。”
“爸爸是睡美人吗?”
孟宜安不?说话,大约是没心情再编故事来哄她,沁沁扒拉着她的头发,有许多?的问题:“妈妈,你亲爸爸一口,爸爸会醒吗?”
“爸爸会醒的。”在沁沁看不?到?的角度,孟宜安泪如泉涌,“还有十?天,他会醒的。”
施戚听着他们一问一答,既觉得新?鲜,又有些无?言的空洞,他打电话叫来孟宜安的父母,让他们把沁沁带回家,随后严肃地问孟宜安:“你几天没睡觉了?你有幻觉了知不?知道。”
孟宜安痛苦地抓着头发:“我睡不?着,我怕。”
她睡不?着,梦里只有死去的邹海阳。
沁沁一走,孟宜安就失去了盔甲,但施戚并没有开导她的意思,而是问:“海阳的妈妈要见他,你为什?么不?让她见?”
邹海阳的妈妈当年和人私奔,抛下了年幼的邹海阳,父亲病逝后,邹海阳由姑姑邹静——也就是施戚的妈妈抚养成人,彼此亲如一家。邹海阳的妈妈听闻邹海阳的病情,带着小儿?子从?国外?回来看他,被孟宜安撞见,和她大闹了一场,那?天施戚不?在,据说非常的精彩。
孟宜安这样要脸的人,当着邹静都一贯恭敬守礼,居然?会对着素未谋面的婆婆撒泼,施戚感到?新?奇,孟宜安却以为他在质问自己,怨忿地说:“她凭什?么来看海阳,她连我们结婚也没有来过,从?来没有管过他!只有我,海阳他只有我……”
她说着说着又要崩溃,施戚没兴致哄她,给她喂了点安眠药,他想孟宜安这个人很有意思,无?事时是个柔美温静的花瓶,一旦有事,瓶碎了,才发现?里面的水也没有想象中的清澈,混杂着溃烂的花脓。
孟宜安睡得不?安稳,施戚揉开她眉间的纹路,他动作仔细,然?而眼里既无?怜悯,也无?关爱,像是偶然?捡起的一团废纸,因为无?聊,所以顺手抚平了它的褶皱。
拍完这场戏,场工重新?贴地标,副导演大呼小叫,周围忙忙碌碌,丛蕾躺在椅子上休息,情绪消耗太大,她快要被掏空了,为了补充失去的能量,她甚至吃了些甜点,剧中饰演沁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爬到?她的膝盖上,丛蕾喂了她一口蛋糕,眼角溢出了泪水。
三个月的最后一天。
孟宜安数着日子,变本加厉,每天只做一件事,就是守着邹海阳。
施戚推了工作,给孟宜安端来饭菜:“你多?少吃一点。”
孟宜安眼神虚浮地掠过他,又迟缓地去凝视邹海阳。她的脖子如同?一台生了锈的机器,转动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施戚道:“你总不?希望海阳醒来时看见你这么丑。”
一个“丑”字刺激了孟宜安,她手忙脚乱地洗了把脸,上完一整套妆,又换了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坐在惨白的病房里,盛装出席,艳色逼人,浑然?不?觉自己的诡异,只等邹海阳这个观众起身欣赏。
孟宜安对邹海阳说了一整天的话,咽喉肿痛,早已发不?出声,拿出手机播放他们婚礼的视频,放他们的旅行Vlog,家庭幸福,生活美满,回忆全?是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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