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爹娘认准了不可改,他们并没想过要让杜明昭下地干活。
只是闺女想做的,他们都会尽可能成全。
杜明昭便走去搀住杜黎,“爹,我是正要和娘一说,这事不会太难,但咱家几块地要都给娘来种,不说娘愿不愿意我都不可能答应,那也太累人了!”
“你怎么个打算?”
“我会雇人。”
杜明昭见杜黎登时皱眉,便笑道:“爹放心,我银钱够用。”
“你们在外头唠啥呢?快都进来啊,可不能等饭菜凉了再上桌。”何氏语气稍有不满,但并非不耐。
杜黎便拍拍杜明昭的手背,将她拉进屋,“你是有主意的,要做什么爹都放心。只是一点,量力而行。”
“爹,我肯定不会瞎来。”
杜明昭回头,又去看落在后面入内的宋杞和与谢承暄,她越过宋杞和朝谢承暄道:“谢公子,童试之后我爹就会辞去书院教书一职,日后你若有课业上想讨教的,可以随时上我家来找我爹。”
谢承暄呆若木鸡:“老师他,不教书了?”
“是啊,我爹要待家养腿。”
“老师的腿……”谢承暄只知道杜黎跛脚,但从未往深处想,“老师又受伤了吗?”
杜明昭皱眉叹气,“不是,是要正骨,先前接伤没好全,需得重接。”
在给宋杞和治过几回腿伤后,杜明昭便想让杜黎正骨,可偏偏杜黎怎么也不答应。他在城中书院教书,这一批学子之中有多人六月下场,若杜黎这时候离开,谢承暄等人怎么办?
杜黎嘴唇蠕动,喉结有些哽,他点头道:“昭昭说我这腿伤不好再拖,需尽快医治,待你等都去考童试了,我也就好彻底安心养伤。”
“不如老师这几日便请辞吧,离童试不过只剩二十日,比不得老师的身体重要。”
杜黎抬手打住,“不行,你们这些孩子年轻气盛的,保不准临近考试就崩弦,说什么我都得待你们下场之后。”
“老师……”
“小谢,你知道我最期望何事,只要你们能成材,我这条腿算什么。”
杜黎身板挺直目光坚毅,他已下定了决心。
谢承暄明悟,他忍着嘴里的酸涩,躬身一拜,“学生定不会辜负老师。”
“好了,先用饭吧,你也不必包袱过重,你的学识我最是清楚,只要顺利考下来,绝不会出纰漏。”
谢承暄轻笑了下,“是。”
杜黎扬手招呼谢承暄坐在身边,而宋杞和则转着轮椅去了杜明昭那边。
这样的分坐,也因此令杜明昭刚好落座于谢承暄与宋杞和之间。
杜明昭侧眸,她凝视了一眼谢承暄的侧脸。
谢承暄头戴布巾,便是一副最寻常不过的读书郎打扮,在他笑时面庞比之又年轻了几分。
她在想谢承暄究竟多大,瞧着清秀样貌像是才十六、十七的样子。
心一起,杜明昭便问杜黎,“爹,谢公子是多大下场考童试?”
谢承暄听是杜明昭的声音,转头便笑答:“我今年已有十八。”
杜黎跟道:“喊谢公子多见外啊,小谢是我最亲的学生,比你只大了两岁,你该喊声谢大哥。”
杜明昭当即改口:“谢大哥。”
少女音色十分清灵,声线清澈如水,听入耳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潺潺之感。
谢承暄又是一垂头,他不敢多看,只回道:“明昭。”
“啪”一道声响落下。
何氏惊道:“小宋,婶子再给你换双筷子。”
杜明昭扭头一瞧,原是宋杞和的筷子落了地,她回眸的刹那,正好宋杞和抬眼往她这处看来。
他那双桃花眼里有暗沉翻涌,后又勾唇笑了笑,杜明昭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如芒刺背。
不过宋杞和很快挪开了眼,他幽幽转向了谢承暄,眉眼拢起三分凉薄。
杜黎这时扭头改问宋杞和:“我记得小宋是多大来着?十九?”
宋杞和看似温和含笑回道:“杜叔,我比谢公子要大的多,已有二十了。”
“只差两岁不算个事儿。”何氏拿回新的筷子,她递给宋杞和又笑,“小宋和小谢日后的路还长远的呢。”
宋杞和桃花眼弯了下,“多谢婶子。”
“说起来小宋和小谢还真是有几分像。”
杜黎不知打哪儿来的莫名感慨,“小宋来抚平村时,那些时日举步维艰,而小谢亦是,他最初在书院上了不到十日便走投无路,后来好在是能在书院里待下专心读书了。”
“往前吃过的苦都已过去,一时苦难不会怎样,有心者事竟成,又不是一辈子皆作苦味。”
杜明昭无心的一句在谢承暄心底震起惊涛骇浪。
是了,如图她所说,他定不会困于眼下的困境,有朝一日他绝要翻身扶摇直上。
谢承暄心头激荡,在一股念头的驱使之下,他情不自禁给杜明昭夹了一块粉蒸排骨,“明昭,都没见你动筷。”
这道粉蒸肉是何氏下午就开始捣鼓的,光配粉就花了她许多功夫,最后才给调了个十足好滋味。
“啊,好,多谢。”
杜明昭被谢承暄主动夹菜惹得不知所措,她并不是很情愿过他人的筷子,再来她和谢承暄也不熟悉,这样的举动未免有些不适。
也许谢承暄是在杜黎引荐之下,真把她当作了小妹,可杜明昭心里还是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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