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昨日一时嘴快,说漏了皇后借宫宴给九公主选驸马的事情。楚卿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她解释完,问苏兰桡:“九公主三月才及笄,皇后这么急着选驸马做什么?”
苏兰桡思量一瞬,蹙眉道:“金敕王世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楚卿硬是听懂了:“和亲?”
苏兰桡道:“估计是这样。你葬身火海以后,瀚水盟约的事情拖了大半年,直到年前才敲定于今年三月初三举行签订大典。金敕使臣最晚下月中旬抵达京城。如今京中已有传言称来京的金敕使臣不是别人,正是金敕的王世子赫巴拓。”
赫巴拓正当娶妻之年,金敕一族又曾多次暗示大靖和亲。此次金敕一族派赫巴托来朝,其心昭然若揭。
楚卿不由攥拳:“得寸进尺。”
瀚水盟约的起因本就是金敕一族率先投降求和,眼下事态安稳,他们倒反客为主打起了和亲的主意,真当大靖朝中无人了。
“现在是谁在负责瀚水盟约?”楚卿问道。
苏兰桡顿了顿,不知该不该说。这件事,她特意没记录到给楚卿的册子里。
犹豫片刻,苏兰桡叹了一声:“去年中秋大火以前,瀚水盟约是你手里最大的事。我不懂你们朝中的这些弯弯绕绕,但也听到了不少风闻。京中人都说接手瀚水盟约的人,就是放火害你的人。”
楚卿虽看出苏兰桡神色反常,却仍面不改色地端起茶盏,吹开茶杯升起的热气,不慌不忙道:“嗯,我也考虑过这点。”又抬眸问,“瀚水盟约一事,还是礼部负责吗?”
苏兰桡点头,又沉默片刻,终于开口:“瀚水盟约仍是礼部负责。但因为新任礼部尚书迟迟没有选出来,所以眼下主管礼部和瀚水盟约签订一事的人,是祁王萧绛。”
楚卿一顿,指尖在茶杯上停留太久,不慎被烫了一下。
茶盏险些脱手掉在地上,几滴热茶溅到了楚卿的裙摆上。苏兰桡忙给她递帕子,她摆摆手拒绝了。
“小事。”楚卿放下茶盏,面色恢复平静,“也对,他如今正在势头上。瀚水盟约签订这么大的事情,他会接手也正常。”
楚卿说得从容,可苏兰桡看得明白,楚卿从始至终,唯一没有怀疑过的人就是萧绛。虽说他们在朝中斗了多年,但棋逢对手,也难免惺惺相惜。
苏兰桡遂道:“这件事,我一直在派人盯着,本想找到明确线索再告诉你。但眼下你问了,我也不好瞒你。你一出事,萧绛立刻接手了瀚水盟约,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此事他盯得很紧,我想从外围打探些有关瀚水盟约的情况,几次险些被他的人发现。可见,瀚水盟约一事,他费了很大的心思。”
如此费尽心机,为了拿到此事的监管权,也未必不能冒险放火杀人。
楚卿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把我们的人撤回来吧,别盯了。萧绛的人不好对付,万一被他顺着查到海云端,不好糊弄过去。瀚水盟约的事情,我和小七亲自去查。你这半年也够辛苦了,休息休息吧!”
苏兰桡无奈笑笑:“我也想休息,可楚大人的事情一件赶一件,我哪敢闲下来?”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楚卿。
楚卿愣了愣,接过信笺。
苏兰桡解释道:“上次你托我查楚二身边失踪的那名丫鬟,查到了。”
楚卿忙问:“秋云?”
苏兰桡叹了一声:“嗯,只可惜,人已经没了。”
……
镇南将军府,西院书房。
檀木书案上摆着厚厚一摞账本,上面记的都是近年来高弘储私下经商的账目。他出身商户之家,自小耳濡目染,对经商之事远比为官敏感。若不是因为十几年前攀上镇南将军府的高枝,他如今大抵正在南境跑商。
自打半个月前他去监察司揭了吏部的老底,每每再见吏部同僚,他就心虚。谁多看他一眼,少看他一眼,他都会怀疑是不是对方发现他举报吏部,正暗中谋划着害他。
所以前些日子,他寻个机会给自己报了病假。自己上报、自己批条,凭着他六品吏部主事的闲职,以公谋私,自己准了自己的病假。而后便一直闲在家里品茶逗鸟,日子好不快活。
但这几日倒春寒,他夜里时常睡不好,偶尔会梦见自己因为贪污受审,最后连带着高家满门被斩。
他一向迷信,便琢磨着这是上天启示,在提醒他要出大事。
所以他趁这段时间把自己曾经贪腐的财物倒卖一空,一应证据也销毁得一干二净,开始琢磨着既然有可能保不住头上的乌纱帽,不如早早辞官离京。他这些年暗中经商攒下不少积蓄,足够他带着家人南下安家。
而且他还能趁离京的机会,和楚二母女闹一次分家。如果不出意外,他作为将军府这十几年里唯一能掌家的男人,按规矩能分走大半的财产。
高弘储计划得明明白白,这几日就一直忙着计算账目。只等他把积蓄从京城钱庄转走,就可以开始和楚二母女谈分家了。
十几年的账目杂乱如麻,高弘储看了一上午,只觉得眼睛发酸,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水渠上的飞蚊,晃来晃去带着重影。
他撂笔,揉了揉眼。恰在此时,书房的门夫人楚暮被叩响。
“老爷,该用午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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