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这个词就不同了,黛西明确地知道叶棠的意思。
“殿下的餐点都有专门的人试毒!银器也没有变黑!还有宫廷医生也说殿下只是体弱——”
银器之所以能作为验毒的标准是因为古代的毒-药大多都是砒-霜一系。而在炼制砒-霜的时候因为工艺还没能达到去除杂质的水准,因此砒-霜中多含有硫与硫化物。
硫、硫化物与银发生反应会生成灰黑色的硫化银。有无硫化银就成了银器验毒的根据。
但事实上很多有毒物质未必含硫与硫化物。毒草、亚硝酸盐、河豚毒都无法被银器检测出来。且一次下毒的量只要够少,试毒的人总是轮换,那试毒的人也不会死。
“恕我逾越,殿下。您的皮肤、嘴唇、指甲都隐隐泛出青紫色,这是中毒的症状。您应该会感到头晕、头痛、乏力、没有食欲、嗜睡、心跳加速……”
叶棠能把这些东西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因为她穿过宫斗世界。
说起来也是可笑,古今中外的宫廷都差不多。兄弟阋墙,姐妹翻脸。老子忌惮儿子,儿子反杀老子。女儿家若不能站到权利巅峰,就只能做被他人利用摆布的棋子。
毒杀与银器验毒的套路永远都是千篇一律。总有几个病弱的王爷大公是遭人下毒,御医、宫廷医生也未必是没发现王爷大公中了毒,只是要么不敢明言,要么直接就被人收买了。
“夫人您知道怎么解毒吗?!”
杰克忍不住大声问。
叶棠摇头:“很遗憾,我不是医生,在这方面无能为力。”
好一会儿,威尔逊大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再度打量叶棠,这次是仔仔细细的。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夫人,倘若我刚才没有承诺你会向陛下进言,你还会提醒我、我中毒了吗?”
叶棠不答,只是微微一笑。
这个笑胜过千言万语。
让黛西送叶棠回去,威尔逊大公瘫在座椅上。他一手按着自己的头,手掌之下的嘴巴发出了近乎呻-吟的声音。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话虽如此,威尔逊大公却并不讨厌叶棠。哪怕她差一点儿就打算旁观他被毒死。
“我……搞不懂海德林夫人。”
杰克看起来矛盾极了。
“为了那些不是她什么人的贫民,她能以身犯险。可对大公殿下……她居然是在判断大公殿下会听她的、对她有利之后才告知大公殿下——”
说不出“被下毒”几个字,自责于自己就在大公身边却没能守护好大公的杰克用力咬着牙齿。
“我倒是能够理解呢……虽然只是一部分。”
阿德里安摸着下巴:“海德林夫人不关心当权者是谁,她在乎的是人的存续……或者说是人的未来?”
与杰克一起咀嚼着阿德里安的话,威尔逊大公口中冒出一句:“对了,这位夫人看起来并不是个刻薄的人啊?虽然她的面容确实比较严肃。”
阿德里安与杰克对视一眼,刚才他们的关注点都在海德林夫人的话上,海德林的容貌……唔……他们只有模糊的印象了。
不过、好像大概或许……海德林夫人看起来真的没那么刻薄?
她笑起来其实还挺好看的,小豹子要是笑起来——
阿德里安用自己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
他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听到克莱门特夫人说小豹子患上西班牙流感之后,他就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到她?
……
给克劳迪娅喂了水的葛罗莉娅与端着茶盘的辛德蕾拉一起到旁边的房间里去洗了手、洗了口罩。
两人因为连日照看克劳迪娅,又都睡不踏实,眼底都泛着红血丝。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葛罗莉娅没有任何征兆地就流下泪来。辛德蕾拉一惊,连忙拉住往墙上一拳一拳砸的葛罗莉娅。
“莉娅姐姐?”
“我好没用……我太没用了……”
葛罗莉娅很难解释自己的无力感。与她一起照顾克劳迪娅的辛德蕾拉却是能明白葛罗莉娅的感受。
其实照顾克劳迪娅的事她们完全可以交给女仆去做。之所以她们没有完全把克劳迪娅交给女仆照顾,那是因为两人都发觉:如果她们不在克劳迪娅的床边照顾克劳迪娅,她们就没有能做的事情了。
看到母亲为收集口罩的原材料、为制作口罩而奔走。瞧见母亲深夜还在书房里写信,让女仆把信寄给远在几个国家之外的科研学者。带着母亲请来的医生去见克劳迪娅,却只能听着医生们宣布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
如果葛罗莉娅没有在这个时候崩溃,那么说不定下一瞬崩溃的就是辛德蕾拉了。
“我看了那么多的书,我能说出人有几节肋骨,却想不出治疗迪娅的方法!”
“我知道世界上最先进的抗生素叫青霉素,我却不知道能治好迪娅的药叫什么名字!”
“辛德蕾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不知道我还能为迪娅做喂她喝水以外的什么事……!!我好后悔!后悔没有看更多的医学书!后悔自己没有学医!我真希望我就是医生!我能够治好迪娅!”
葛罗莉娅张牙舞爪地哭诉着,要不是辛德蕾拉抱紧了她,说不定她已经用头去撞墙了。
克劳迪娅是她的姐姐,更是她的朋友。她们一起长大,彼此就像对方的半身。葛罗莉娅根本不知道如果没了克劳迪娅,自己以后要怎么去面对这个世界,更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去接受克劳迪娅不会再陪在自己身边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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