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让狱卒每天天不亮就把布洛德王子捆在木杆上,将木杆抬到海岸上竖起。他们的亲儿子布洛德则跟个被晾晒的咸鱼那样,在一下下的海浪声中迎风招展。
国王与皇后认为这样有助于海后看到威尔洛克皇室向她道歉的诚意。
叶棠既不关心布洛德这个王子,也不在乎威尔洛克这个国家。蓬头垢面的布洛德那生不如死的咸鱼干生活她半点儿不知,威尔洛克人大张旗鼓搞出来的那些犹如跳大神一般的道歉仪式她也没去看上哪怕只是一眼。
一个半月的时间对于布洛德来说宛如一百五十年的功夫。好好一个俊朗青年一下子老了不止五十岁。他头发花白,后脑勺稀疏,牙齿泛黄还生着牙垢。身上蔽体的与其说是衣物,不如说是破布条。
长期被捆着无法运动,饮食也在兄长的“亲切关怀”下比狗食还不如,布洛德身上的肌肉明显萎缩,从脸到脚的皮肤也被腥咸的海风摧残的不成样子,就连关节都因为长时间的水肿而开始有些变形……曾经眼睛美如黑色玛瑙的王子,现在和横死路边也只会被人嫌脏嫌碍事的乞丐没有两样。
“……殿下……!”
黑暗潮湿能听得到流水滴答声的监牢外有一点晕黄的光迅速地飘了进来。原来是布洛德的童年玩伴兼近身护卫穿上黑色的斗篷,背着他人偷偷来看望布洛德来了。
“噢神呐……国王与皇后怎么能这样对待您!您可是他们的亲生子!”
布洛德被下狱之后,他身边的投机分子们立刻见风使舵,该爬墙的爬墙,该易帜的易帜。唯有布洛德的童年玩伴对他忠心耿耿,至今不曾有过背叛他的念头。
只是作为上位者多年的国王与皇后也不是会犯初级错误的人——鱼死网破不惜对自己父母发动战争的神对国王与皇后来说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有机会发动叛乱,威尔洛克的国王将布洛德的配下们分开,并与第一王子派的贵族们重组到一起。嘴上说着布洛德一个人引发的冤孽不需要他配下的所有人都背负,实际上国王做的事情恰恰是让第一王子派的贵族去监视布洛德曾经的配下们。
皇后也没闲着。她一面安抚伊塔尼亚公国的使者们,一面写信给伊塔尼亚的国王,痛呈自己没有教育好王子,自己感到很羞愧,却完全不提及对伊塔尼亚的补偿。
别人家或许是知子莫若母,布洛德却是知父母莫若儿子。哪怕没有人再来向布洛德通风报信,他也清楚地感觉到了父母对自己的抛弃。
听到童年玩伴的话,被铁链将双手大字型捆在脑袋两边的布洛德讽刺一笑。他的这个笑容诡谲又可怕,这让他的童年玩伴下意识地抖了一抖。
“那可是帝国最高位的睿智者们。他们当然会选择抛弃我。他们会说这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国家的人民,事实上嘛……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毕竟没有国家就没有国王,没有人民谁又来给皇室提供奢靡的生活呢?”
布洛德的话让他的童年玩伴喉头一滚。他听得出布洛德的绝望,亦能感受到布洛德的憎恨与怨怒。
“殿下,您之后打算怎么办呢?要不要我去为您求求国王陛下与皇后殿下?让他们看在您是他们亲生子的份儿上——”
布洛德冷笑着打断:“别说是亲生子了。就算我是他们的爸妈,他们也会为了自己杀掉我。”
“那……”
深黑色的眼睛里仿佛被开了一个空洞,又或者是多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布洛德呲牙一笑,对自己的童年玩伴说:“缪特,靠近些,让我告诉你怎么做。”
“是,殿下。”
老实的缪特果然贴近到了栅栏前。
拽着沉重的铁链,脚踩着满地无人打扫的污渍,布洛德凑到缪特的耳边。
“去见斯库拉。这个被安菲特里忒那个女表子变成怪物的女海妖就在卡律布狄斯的漩涡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水手,她喜欢露出自己的上半身,用自己丰腴美丽的肉体诱惑水手们,更享受水手们看到她下半身的六个脑袋十二条腿时的恐惧!”
“你要伪装成水手去接近卡律布狄斯的漩涡!去诱惑斯库拉从漩涡里浮出!在斯库拉露出她可怖的下半身时你不要怕!你要装出你爱上了她就连她那六个脑袋十二条腿一起爱的样子,让斯库拉爱上你!”
布洛德的话让缪特恐惧得连连颤抖,小伙子的汗已经从额角流进了脖子里。
“然后你要这么告诉斯库拉:‘我听说把你变成这样的安菲特里忒复活了!我要为你去挑战安菲特里忒!让她向你道歉!’然后你要离开卡律布狄斯的漩涡,装出去找安菲特里忒那个女表子的样子。到时候……”
斯库拉为了爱人,一定会去找安菲特里忒。
如果海后告诉她她要找的人不在呢?斯库拉一定会怀疑安菲特里忒是不是杀了缪特吧?
甚至如果斯库拉更冲动一点,说不定她见到安菲特里忒的瞬间就会和安菲特里忒打起来。
“殿下……您的计划是很好,可是、可是万一我……”
万一他没能让斯库拉相信他的爱,他是不是会被爱吃水手的斯库拉撕成碎片?
缪特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
布洛德却只是瞧着他,用眼神问他:既然你说你对我很忠心,难道你还不愿意为我付出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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