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流水帐,这是今年上半年的。感觉花销比往年多了不少,你帮我看看吧,都多在哪了。”一边说一边揉自己的眼睛,“我这眼睛是真不行了。”
“怎么你在看,姨妈呢?”黛玉将帐本放回去,认为这事不应该是她一个外人能做的,并不应承。
“别提了,我妈是指望不上的了。你放心,出了这个门,我谁也不说。”左晞亲手将莺儿端过来的茶递给黛玉,“林大姑娘帮帮忙,回头我送你一套上好紫毫。”
磨不过左晞央求,黛玉只好重新拿起帐册看了起来。
那是薛家的总帐,日常开支,应酬往来,各项支出都在其上。看完今年上半年的,再看去年一整年的。两份帐册看来,黛玉对这种府帐就有了概念。相信以黛玉的聪明劲哪怕不曾管家,也不曾学过管家,也能应付今年年底的变故。
黛玉看帐,左晞笑着打发莺儿出去,自己坐在黛玉对面抱着个装葡萄的盘子一边吃一边胡思乱想。
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慢,现在却发现时间就像被人偷了一样,不知不觉间就会划走一大截。
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已经结束,明年也到了可以进宫的年纪线了,所以前两天薛姨妈时,她还跟左晞说起了进宫的事。
左晞可没打算十三岁就参加工作,见薛姨妈提起,直接故左右而言他,笑着拿薛蟠打岔,“年年都有小选,我还是等哥哥那边有了消息再说吧。”
说起这个儿子,薛姨妈越发的满意,直言薛老爹死的早,没看到儿子上进。
不过也不怪薛姨妈这么不淡定,主要还是薛蟠在射箭上真的有天份。尤其是这两年被左晞一顿神忽悠,打猎的水平蹭蹭往上涨。
而且薛蟠不光有天份,他还是个喜欢用自己长处去与别人短处做比较,然后找到自信的人。
如今左晞春秋两季时常送人皮子,送黛玉的最多,其次是三春。之后为了刺激和鼓励薛蟠,左晞还命人将次一等的皮子都做成小坎肩给主子跟前侍候的丫头穿戴。
没人不喜欢这种无声夸赞,薛蟠也不例外。之后专注骑射的薛蟠渐渐的与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有了距离。
因为玩不到一起去了。
薛蟠比左晞大两岁,今年也十四了。如今出孝了,亲事什么的也可以相看起来了。左晞以此打岔,也不算唐突。
……
抿了一口茶,左晞的视线又落在翻看帐册的黛玉身上。
这娃才出了母孝,就又赶上她老子病重。再回来时,林家就只剩她一个了。
“我想做点小买卖,本钱我有,就是想找个人一块干。我负责出钱,那人负责看帐,□□分帐。”
“你直接说你想找的那个人是我不就得了。”黛玉低头看帐,头抬也不抬的接下左晞这句话,“你家的生意还少啦?呐,这八十两是怎么回事?”
顺着黛玉的手指,左晞歪头看了一眼那条只写了八十两,旁边未写用处也没有任何标记的支出。
左晞想了想,道:“前儿妈在太太那里碰见了马道婆。你知道她吧?”
“如何不知道。她是宝玉的干娘,惯会哄人的。”
“她跟我妈说,我哥哥欠的地府寿生债还没了结呢,这钱就是为了这个。”
“旧年我刚来时,她也是这么跟老太太说的。”黛玉记性好,左晞一提,她就记起当初马道婆做的事了。“说我福薄,只欠了五十六两。老太太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叫她给我添盏海灯。”
左晞抽了抽嘴角,想不明白黛玉是怎么欠下地府寿生债的。
“罢了,休提那腌脏婆子,不过几两银子,全当打发小鬼了。你帮我记上一笔,省得时日久了,再也想不起了。”
黛玉也是这么想的,提笔在一旁写下几个字,复又放下笔继续看帐。
这一摞子流水帐,黛玉整整看了两天才悉数看完。帐都看完了,也没找到左晞说的问题,黛玉便明白左晞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黛玉默默将这些事都记了下来。心里感念左晞待她的好,此后待左晞越发与别个不同。
哪怕这些姐妹里,左晞是唯一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
……
黛玉看帐的这段时间里,九爷已经对穿了琵琶骨的僧道二人严刑拷打了一番。
九爷原本还对僧道二人的身份存着一份疑心,怕冤枉了好人。可当九爷拿到风月宝鉴的时候,瞬间想到了一件事。
是他外家表姐的一段陈年往事。
郭络罗家的姑娘,尤其是宜妃姐妹这支的姑娘,长的都极美。九爷的一位表姐虽然姿容不及他姨母,却也有七分颜色。
不想出阁前,竟然还闹出了一桩坏了清誉的大事。
一个落魄浪荡子在酒楼吃醉了酒,竟说他与表姐情投意合,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旁人自是不信,可那浪荡子却能准确的说出了表姐身上隐秘之处的胎记,这就叫人不得不信了。
虽说后来证明了表姐清白,却也因此坏了名声。表姐尚入嫁入夫家,夫家就先纳了两房侧室。郭络罗氏的姑娘也是烈性子,求到了宜妃这里,直接退了这门亲事,又自请远嫁蒙古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表姐身边近身侍候的人将表姐的事说与那人听的。毕竟表姐与那人从未有过交集,以郭络罗氏的家世,他一个落魄人家的外男也不可能摸到内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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