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清净净的一个人,反叫他们给带累了。”恨恨的拍了两下桌子,薛姨妈气得有些语无伦次的骂道:“猪油蒙了心的王八羔子,胡乱编排是非,也不怕遭了雷劈,你们既听说了,就应该上去撕烂他们那张臭嘴。”薛姨妈气得不行,她又不像王夫人和凤姐儿,嘴里上功夫了得的。气得狠了,也不过来了这么一句,到叫一旁的左晞听了忍不住想笑。
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脖子,左晞又心忖了一声,还好,冬天不打雷。
“真上去理论了,反倒落了下乘。常人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便是再小心,也难免不被人说三道四。”端了杯茶递给已经开始拿帕子抹眼泪的薛姨妈,左晞才一句一顿的边打腹稿边给薛姨妈灭火,“这世上总有那么一起子人见不得人好,妈虽寡妇失业,却出身王家,人又不似那等没见过世面,没有深浅的无知蠢妇。哥哥如今一年更比一年出息,既不与那些混帐小子往来,又能撑起门户。这样的家底家世,更免不了被人论长短。”
薛姨妈闻言并没有被安慰道,此时受了委屈,又想到了病逝的薛老爹,“若是你们老子还在,我们娘们何苦受这腌脏气。”
“若非爹爹在天之灵庇护咱们,咱们家指不定是什么光景呢。”左晞接了这么一句,又转头对一旁看着薛姨妈伤心难过急得满头是汗的薛蟠说道,“赶明儿回家,哥哥记得多给爹爹上柱香才好。再将前儿哥哥亲自打的猎物供给爹爹和祖宗们,也叫他们高兴高兴。”
“诶,妹妹说的是。”说完挠挠头,呐呐的对薛姨妈说道:“您老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不是,让您老受委屈了。”
薛姨妈见自己这双儿女没有听了那些闲言碎语就误会自己,还反过来安慰她,欣慰之余更感委屈,“你舅舅一年到头有大半年不在府里,我跟你们舅妈又只是面子情。因着自小便和你们姨妈亲,又有老太太苦留住下。原想着住在这府里,吃喝供给都是自家的,也不妨事。哪想到就落进了那起子人眼里。被他们一说,我成什么人了。罢了罢了,赶紧收拾了东西,明儿就家去,这府上再住不得了。”
左晞闻言,笑意一闪而过,但嘴上却又开始给薛姨妈拱火:“不怕您老恼,您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有时候呀,您也确实是想的少了。”
被儿女哄了一回,有些意兴阑珊的薛姨妈又听自家闺女这么说,当即一双还带着点泪痕的眼睛就不满的看了过来。
“今儿既然话赶话的说到这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只问妈,宝玉今年多大了?”
薛姨妈不妨左晞问起宝玉,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只略微想了想便回了一句,“开年就12了。”
“上两日,我在房里午睡,宝玉过来玩,您不说拦着宝玉,竟还笑呵呵的叫宝玉去我房里找我说话。我说了您一嘴,您还怪我跟外道不懂事,又说我平时不往那边去,只将林丫头放在心上,不搭理正经的兄弟姐妹。”拿了颗红枣,左晞继续问薛姨妈,“您平日总怪我不大搭理宝玉,可见您早就忘了那年半夜三更的,老太太给宝玉请太医的事了?老太太不叫宝玉挪出去,咱们就当也没这回事了吗?这样的事摆在那里,纵使是嫡亲的表姐弟,我难道还要不顾体面声名的不知避嫌去哄他?您是当妈的,又是经世的老人,这样的话还需要我一个年轻姑娘提醒您吗?”
不等左晞这段话说完,薛姨妈一张脸就开始在青青白白间不停转换。半响才有些嘴硬的说了一句,“何至于此。”
“呵~”冷笑一声,左晞又继续拿话刺薛姨妈,“您老的名声是名声,我的就不是?真要是哪一天我因着听了您的话跟宝玉坐卧不忌,回头被人当成把柄钉了门板,您老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是是是,是我想多了,是我不会说话。”与薛姨妈说完,左晞又扭头看向薛蟠:“不过哥哥呀,你以后还是别娶媳妇的好。免得嫂子不搭理宝玉,不肯跟小叔子亲近,再惹得妈跟你诉委屈。”
“再不能活了,这是要生生气死我呀。”薛姨妈这回真的气狠了,直接将手边的茶杯推到地上摔了。拿着帕子的手指着左晞骂道,“反了,反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孽障。”
“现在掐死我也不晚。也不知道姨妈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亲生的都不及那些外八路的。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您的吗?说您为了改嫁可劲的讨好姨妈。这些话我都不信,一个字都不信。可您如今却为了宝玉这么对我,您又叫我如何想呀?”左晞气死人不偿命的接了一句,又连忙逼了一把子眼泪出来,一边拿着帕子哭,一边用着比窦娥还冤枉的语气说道,“好几十万的银子说借就借。您老拿着爹爹留给哥哥的血汗银子贴补娘家姐妹,午夜梦回时,就不怕爹爹上来质问你吗?啥家庭呀,这么败家。如今不光搭上银子,您还想搭上我,您老就等着薛家列祖列宗从祖坟里跳出来吧。”
说完,左晞还做势的跪下来给薛姨妈磕了三个头,“您老也不用后悔生下我了,我这就去了。”起身后又对薛蟠说道,“还请哥哥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明儿给我买一口薄棺,也不用劳民伤财的送灵回南,只随便挖个坑埋了便是。”
这话说得悲凉万分,再搭配上左晞踉跄着起身跑回房间的身影,这场戏就是再挑剔的观众也挑不出毛病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