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半侧着身体,朝向他这边,修长的脖颈微微垂下,双眼紧闭,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像一对安静停歇的黑蝶。
经过几个月军旅的磨练,她脸上原来略显青涩的圆润已经完全褪去,出落得愈发精致,朦胧无辜的桃花眼一合,透出几分娇媚明艳,跟睁开眼时像是变了一个人。
重锋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吉普车驶出了闹市,转入国道后加速。车转弯时,李潇潇的身体朝重锋倾斜,重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然后往她那边靠近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少女的身体又轻又软,重锋的掌心抵着她的脸,触感一片微凉细腻,在这大夏天里让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蹭了蹭她脸颊,就像小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样。
重锋调整了一下坐姿,往下滑了一点,降低自己的肩位,李潇潇刚好可以靠在他的肩窝上。
这样刚刚好的位置,睡起来显然舒服多了。李潇潇睡觉从来都不是老实的那一挂,哪怕是坐着也会乱动,重锋原本平整的军服顿时被蹭得起了皱褶。
军车一路飞驰,太阳渐渐西斜。
三个多小时后李潇潇被热醒了。
这年代的车还没有空调,太阳从窗外照进来,让她热出了一额头汗,连刘海都有点湿……
她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又被阳光刺得眯了眯,抬起手挡在唇边打了个呵欠,下意识地蹭了蹭脸颊,像一只在太阳底下晒着睡懒觉的猫。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一抬起头,自己果然靠在了重锋肩膀上,脸色一红,连忙坐直。
李潇潇尴尬地说:“睡得太沉了,没注意,呃,团长,你肩膀疼吗?酸吗?”
重锋笑了笑:“不疼,不酸。”
李潇潇松了口气,那就好,她还想着,要是她把团长的肩膀枕酸了,她得帮他捏一下肩膀。
这睡了快三个小时了,团长一直坐着不动,也不累的吗?
刚才李潇潇在睡觉,重锋怕外面风太大吹久了头疼,所以车厢的窗户只开了一条缝。这会儿李潇潇睡醒了一头汗,拉下了窗,凑到窗边往外看……
这年头公路上几乎没什么轿车,大多是长途大巴或者公交,以及中大型军车,吉普车是团级干部以上的专属座驾,在公路上也并不多见……
李潇潇记得在光州那会儿,上了国道后两本是田野水塘,一块块划分得整整齐齐,看着赏心悦目,可这会儿外面一片荒芜,连路都是坑坑洼洼的,车上都有点颠簸。
她有点茫然地看着外面,心想这要是万一车在这儿抛锚了,又没手机可以打电话召唤道路救援,又没什么车经过的,那可真是太麻烦了。
她朝重锋问:“团长,这是哪儿啊?”
重锋回答说:“快到宝安县了。”
李潇潇“噢”了一声,恍然大悟:“难怪这么荒凉。”
四年后的宝安县将会更名,吹响南方春风号角第一声,乘风直上,带动沿海地区经济,后来还一跃成为国内最发达的城市之一,而其中的蛇口港更是成为国际海运重要中转站,国内出口的海运货物几乎都会经过宝安县。
可在春风吹遍大地之前,这里还是一个穷苦小渔村。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渔村,但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人前赴后继地来这里因为蛇口港离香岛新界最近的位置,只有两海里多大约四公里左右,是离香岛最近的地方。
所以,逃港人几乎都会选择从这里下水,甚至连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为了获取A国国籍,也是从这里出逃,再经由香岛转机,从此脱离华国公民身份。
蛇口海岸线长,加上有一大片红树林,逃港人提前躲进红树林里就是趁着士兵换岗的时候,一头扎进水里拼命往前游。
这些入了水的逃港人,只要没被巡逻艇追上,出了管辖范围,他就是出了华国国界,只要能活着抵达香岛新界,他就是香岛岛民。
然而讽刺的是,很多人根本游不到对岸就溺死了,最后替这些人收尸的,依然是被他们背叛的家乡人。
逃港的防守重点,正是蛇口。
蛇口公社隶属宝安县下面,而宝安县又归冬莞市管,在他们抵达宝安县前,东莞市分军区已经调派人手下去,等他们到了之后双方会合人手都归重锋调遣。
跟随军分区战士一同前来的还有几名文艺兵,一并听从光州军区这边的吩咐。
分军区的并没有专业的文工团,文艺兵都归后勤宣传队,跟李潇潇等人正儿八经的大军区文工团编制不一样,但学的都是专业活。
双方见面时互相敬礼打招呼后李潇潇等人退到重锋身后旁边的林晓丽小声地说:“他们那派来的不是话剧演员吧,这方言口音也太重了。”
咬字清晰是话剧演员的台词基本功底,带方言口音的十有八九连其他剧种的演员都不是……
果然,没多久后对面就介绍说这几位分军区的文艺兵是合唱团的。
文艺兵总归不是去替重锋抓特务的,十有八九是来协助李潇潇的话剧组,演员们都觉得有点无奈——专业不对口,能发挥的作用都有限了……
重锋等人是直接来的蛇口公社,县里的干部也匆匆赶了过来,迎接这批从上级军区过来帮助他们解决逃港问题的指战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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