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肖恩这么说,朱凯力也不再出声。
朱凯力一直都在内陆,平时没什么机会见到红树林,这里面一眼看过去,哪里都长得差不多,要不是有人带着,他肯定要迷路了。
可他眼前这名年轻的雇佣兵,脚步毫无迟疑且轻巧无声,像一只优雅的猎豹在自己的地盘中散步。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朱凯力看到了第一个除他和雇佣兵以外的人。
“肖哥!”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体矫健,身上的衣服打满补丁,袖口都磨破了,活像一个难民。
青年原本藏在一棵树上,藏得还十分隐秘,看到肖恩这才露了头,从树上爬下来,眼里是压抑的兴奋的目光,脸上带着期待,朝肖恩跑过来。
“怎么样……”青年搓了搓粗糙的手,急切地朝肖恩问,“外头怎么样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下水”
肖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地,微微弓着身,像是天然有点驼背一样。
他两三步上前,一把勾住青年的肩膀:“光州军区那边刚派了人过来,都是杂牌军,本部就派了几十个人来,其他都是分军区跟本地的,那些外地来的连门路都不熟悉呢!”
青年脸上大喜:“太好了,那还等啥,咱们今晚就趁他们换岗的时候下水!”
换岗是军警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加上天黑看不清,趁夜下水,要是没被发现,游一晚上就能到香岛。
只要一到香岛,他们就能摆脱这种连吃都吃不饱的穷困日子了!
在遍地都是钱的香岛,他们甚至只需要付出从前在生产队下地时的一半力气,就能吃香喝辣,过上好日子!
“那还不行……”肖恩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小吴,咱们就一次机会,要挑最容易成功的时候,等我再去探清楚他们的换岗时间,他们那边来了人,站岗时间肯定要重新调整的。”
小吴如梦初醒,崇拜地看着肖恩,一拍后脑勺:“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定了,等弄清楚时间,咱们再下水。”
说完这些后,他才看向朱凯力,笑着问:“这位是”
肖恩回头看了朱凯力一眼,意味深长,用眼神示意他配合自己。
他又转回来朝小吴说:“我老大哥,对我有恩的,咱们兄弟打算一起去香岛。平时我出去探消息的时候,你伴我照看照看他。”
“哎呀,这就是你之前说的亲戚呀!”
小吴拍了拍胸口,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行嘞,你的老大哥就是咱们的老大哥,都是自家人,互相照应都是应该的!”
“兄弟我先谢了。”
“客气啥!”
……
肖恩和小吴你来我往聊得热火朝天,朱凯力根本都不用开口,在肖恩的引导下,小吴就已经信誓旦旦地表示人在老大哥在,肯定会照看好的。
小吴说着,又非常热情地对朱凯力嘘寒问暖,不停地夸肖恩帮了其他逃港人的大忙。
从对话中,朱凯力很快就弄明白了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原来,逃港人的大本营还在更后头,这名叫小吴的青年是出来盯梢的。
之前这些逃港人就是一盘散沙,从全国各地辛苦来到这里,每天都有人下水,成功逃到对岸的、被抓住遣返的、淹死的都有。
明知道成功的人少之又少,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就是幸运的一个,所以哪怕看着同伴被淹死了,这些还在林中的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之心。
时间久了之后,来得早但又还没找到机会下水的人,粮食就吃完了,但他们总不能饿着肚子,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新来的逃港人身上,让新人“孝敬”他们,给他们分点粮食。
肖恩当初刚来的时候,因为要实地考察环境,只身来到这里,一进来就被围了个密实,被威胁着交粮,否则就不让他进来红树林。
肖恩当然是不会给什么粮食了,于是那些人上前想要揍他一顿,让他老实下来,结果反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那些人被痛揍了一顿,哭爹喊娘地求饶,甚至表示只要下一个逃港人来到,等他们抢到粮食,就会把粮食“孝敬”给他。
肖恩不但没要他们的粮食,还利用自己的野外生存技能,给他们打猎,让他们吃了顿肉,并且朝他们表示:大家都是穷苦人,都是想去香岛的,应该团结一致,到时候去了香岛人生地不熟,他们就都是老乡了,现在就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他这样的举动,让原本想要打他主意的逃港人感激涕零,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加上当时他还给他们透了点外面信息,跟他们分析什么时候逃比较好,完全真的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其他逃港人马上就为他马首是瞻,表示以后都听他的。
在后面的日子,在这些逃港人的眼中,肖恩这位大佬无私奉献,大家都觉得是因为他自己要逃港,所以打探到的消息也顺便分享给其他人,还让他们也像外面的军警一样,安排盯梢,避免哪天他们冲进来将这里的逃港人一锅端了。
肖恩说得头头是道,其他逃港人对他只剩下了崇拜的份。他之前曾经对他们说,自己是要跟亲戚一起过去的,还在等亲戚过来。
小吴跟其他逃港人都一样,因为肖恩太厉害了,以肖恩的身手,根本不需要跟其他人合作,也能逃到对面,但因为要带着亲戚一起逃,所以才跟他们一样蹲在红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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