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谨好像做了个黏糊糊的梦。
梦里他浑身燥热,满腔滋味莫名的火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一开始一切都是隐隐约约的,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大学时光,端端正正地坐在阶梯教室第三排,再规矩不过地听课记笔记,周围只稀稀拉拉散落着和他一样的“好学生”。
突然一个高挺的男生坐到了他身边。
郁谨转头,男生的皮肤很白,眉毛乌黑,但郁谨怎么也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对郁谨笑了笑,一身明媚张扬的气场,笑起来却意外有点大男生的腼腆:“同学,你能给我看看老师刚才讲的那道题吗?”
郁谨没有回答。
按常理,他应该点点头,礼貌地把笔记递给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胸口很热,心脏缓慢地跳动,血液不太顺畅地流动着。
“你……”郁谨张了张口,却突然忘记要说什么。
哗啦声响,手上的纸页瞬间翻飞起来,男生的脸更加模糊,转而支离破碎,眼前的一切刹那间轰然崩塌,空气中尘埃翩然起舞。
一阵让他骨髓发冷的晕眩中,郁谨恍惚了一下。随后眼前闯入大片大片刺目的鲜红。
郁谨努力地聚焦视线,自己正趴在家里主卧再熟悉不过的双人床上,床单却是陌生的大红色。
好像也看到了丈夫的脸。
陈浮的模样同样不是很清晰,一切都像老旧的无声电影。唯有丈夫一对万年不变的灰眼睛,在郁谨不远的地方,淡淡地望着他。
不可思议的是,郁谨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他只感受到满腔的喜悦与爱意堵在喉咙里,逼得他不由自主用雀跃的语气,仿佛被另一个人控制一般,对陈浮笑盈盈到:
“陈浮,我爱你。”
更意外的来了,陈浮竟然没有掉头走开,那灰蒙蒙的眼里似乎泛起了阵阵涟漪。
“阿谨……”
郁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语气似乎柔和了一点。
——然后陈浮无比自然地慢慢靠近他,双手搭在郁谨的肩膀上,慢慢吻了上去。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郁谨感受着这个似乎很柔软的吻,模模糊糊地想。
荒诞的梦中,连震惊也像隔了层玻璃,钝钝地漂浮在他的脑中。
陈浮从来不会主动吻我的,他所有能称得上主动的行为都是在外人面前,为了维护我的面子,以及和平的婚姻假象,而做出的礼貌性表演。
可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凭我自己的想象能创造出来吗?
但即使是结婚当晚,陈浮喝醉了,我那么主动,也没有这样过啊……
等一下,真的没有吗?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重要的一晚,我,我……
我好像不记得了?
nbs
郁谨猝然睁开眼,酒店暖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中。
他的手机桌面是一副松鼠吃果果的中国水墨画,桌面右上角挂着备忘录。
p;“……!”
接着,他习惯性把页面划到置顶。
可千万别被看到啊,好丢脸。郁谨羞耻地想。
留下一点淡淡的,带着喜悦的苦涩感回荡在唇齿间。
郁谨谨慎起见,彻底退出了聊天页面。
郁谨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软弱的自我安慰,还是偏执地尽走偏锋。
梦中的一切在醒来后,如傍晚的海岸线一般,飞速消退。
关掉手机,放松身体,昏黄的床头灯光打在青年如画般婉转的眉眼上。
可能是骑马加上被女主掐了一把的缘故,郁谨感到大腿内侧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拼命想要回忆起梦的内容,却只抓住了潮汐的尾巴。
还附了一个柯基摇兔耳朵的表情包。
郁谨呆呆地盯着这个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意味的字,手指无意识在页面上来回滑动着。
宽敞舒适的豪华酒店里,郁谨慢慢蜷缩在蓬松的绒被中,重新闭上了眼。
郁谨摇摇头,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只见社交软件上,私人账号弹出一条顾霖几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郁谨不由自主笑了笑,想,自己比他大好几岁,结果倒显得是他在照顾自己。好贴心。
聊天页面瞬间蹦出一个“‘吃了超多樱桃的郁谨’嘿嘿笑着拍了拍‘先生’”。
他脑海中浮现黎医生微笑的脸,带着善意与鼓励的神情。
他大口大口喘气,艰难地坐起来,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白鸟展翅一般,瘦削流畅的肩胛骨。
上面明晃晃一行并不醒目的黑字体:“明天下午五点,心理医生。”
背后起了一阵阵冷汗。已经干涸了,沉沉地黏着。
这样的咨询,自从他和陈浮结婚一年后就开始了,已经持续了两年。
在从医院回到酒店的第一时间,郁谨就发消息给陈浮,隐瞒了自己莫名被弄伤的事实,只告诉他自己最近戏份比较多,这几天都不回去。
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眸中,好似倒映两三艘孤独的小木船,在将要落幕的夕阳下悠悠飘荡。
郁谨盯着这短短一句话,无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珠。心里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一不小心把陈浮的头像点了两下。
陈浮已经回复了,看时间是郁谨刚刚睡着的时候——“好。”
郁谨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他顿时脸颊爆红,耳朵发烫地撤回了自己的拍一拍。
“顾老师,您之前太累睡着了,我自作主张把您扶到床上后就先走了。要好好休息鸭!”
不过这个点陈浮应该还在忙工作,估计根本没空看手机,更别说私人账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