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夫人似是方才的话说多了些,又开始咳嗽起来。
陈翎起身,在一侧倒了杯水递给朱夫人。
朱夫人接过,轻抿了一口,忍不住叹道,“我这身子一年不如一年的,今年怕是熬不过去了。……”
陈翎支开阿念,“阿念,我同姨母有话要说,你同方嬷嬷出去玩一会儿,稍后唤你再进来。”
姨母已经见过阿念了,陈翎想单独同姨母说会儿话。
朱夫人会意。
等方嬷嬷领了阿念出去,朱夫人才握紧她的手,“我见你一面,倒也安心了。自从你去京中,我心中没有一日是安稳的。这些年听到京中的事,总是提心吊胆,心想着当初要是没让人将你接回去,我们娘俩寻处地方安静避着当有多好……”
朱夫人说完,又接连咳嗽了几声。
陈翎宽慰,“姨母,我很好……”
她是朱夫人带大的,朱夫人也知晓,这些年她在京中一直报喜不报忧。
朱夫人刚想开口,又重重咳嗽了几声。
陈翎替她抚着背。
朱夫人眸间氤氲,“你能抽空来看我一趟,已经不易,我知足了,这次又见到了阿念,算圆满了……”
“姨母,你会好起来的……”周遭没有旁人,陈翎肆无忌惮红了双眼。
朱夫人温柔看她,“病了好些年,自己的身子什么模样,心中都清楚。但见了你和阿念,便踏实了。”
陈翎眼中泪光。
朱夫人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心疼道,“你在京中,是怎么生下阿念的?”
朱夫人一直以为,东宫不是她亲生的。
陈翎轻声道,“都过去了,眼下有阿念陪着我,阿念懂事,姨母不用担心了。”
朱夫人自然知晓她避重就轻。
京中这样的地方,她要生下阿念,只会比寻常人家更不容易……
“阿念的爹呢?”朱夫人问起。
陈翎微顿,正不知要如何开口,屋外,石怀远的声音响起,“主上!”
石怀远是她的心腹,一直跟着她,知晓她同姨母在一处,不会贸然打扰。
是出了事端。
陈翎不动声色,“姨母,稍候。”
朱夫人一面颔首,一面咳嗽。
陈翎敛了眸间情绪,出了屏风后。
石怀远拱手,低声道,“陛下,怀城出事了,谭王昨夜率驻军围了怀城,同怀城驻军和禁军激战到巳时前后,已经入城了。”
谭王,谭进?陈翎眸间微滞。
***
怀城内,到处是禁军和驻军的尸首,鲜血将街道染红。城中处处都是潭州驻军巡逻和搜索的身影,伴着砸门声,孩童哭啼声,嘶喊声。
城中人人自危。
激战从昨夜开始,一直持续到拂晓城破。
城破后,城中的厮杀仍在继续,直至巳时前后才结束……
但厮杀结束后,城中的恐慌并未结束。
驻军的目标开始转为城中地毯式搜索。
……
一处不起眼的小巷中,沈辞几人聚在一处。
方才分散打探城中情况,眼下都已换上了潭州驻军的衣服,并着潭州驻军在手臂和腰带上的信物,混在其中,不易被认出,
眼下城中混乱,这处周遭无人,适合说话。
其中一人道,“将军,打探过了,这场谋逆恐怕预谋已久,滴水不漏,所有的准备都是周全的。昨夜在我们赶到怀城之前,双方的激战就已经开始了。怀城守军事前连一丝防备都没有,若不是禁军机警,恐怕连这场仗都不用打,潭州驻军就能直接入城。”
“不奇怪,各处驻军常年作战,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本身也骁勇善战,但怀城守军只是日常维护城中安定用的,挡不住驻军。怀城能从昨晚激战到巳时,是因为有禁军在。”沈辞声音低沉,目光也落在那张地形图上没有挪开。
另一人看向地图道,“将军,我们途中遇到过两批驻军。第一批身份不明,是在何城附近遇到的,韩将军去打探,还未有消息回来。”
沈辞在地图上将何城标识出来。
那人继续道,“我们遇到的第二批已经知晓是潭州驻军,是前日遇到的,在这条路上的这个位置,我们的速度比这批驻军快,这批驻军是今日晨间才抵达的怀城。但是攻城一早就开始了,所以,这一批驻军有可能只是增援,而且极有可能,后续还有增援……”
沈辞在地图上将怀城圈起来,眉头微微拢紧,那对方的目的不止是怀城,还是以怀城为枢纽,做好了持久作战的准备。
沈辞仍了手中的用来标识的石头子,忽然想明白了,这就是谭进这只老狐狸的厉害之处。
只要他占据了怀城做枢纽,旁的驻军即便想来救驾,恐怕也有心无力,稍微掂量,也知晓这场仗一时半刻打不下来;但谭进同时抓了天子在手中,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谁尽忠来救驾,谁反倒成了谋逆。
在局势明朗之前,谁手中握有驻军,谁反而不敢动弹!
这是一步死棋……
沈辞眸间黯沉了下去,喉间重重咽了咽。
第三人道,“方才去官邸附近打探了消息,谭王是巳时前后就入了官邸,但到眼下官邸还在四处搜人。来这里的时候,也见驻军在四处砸门,挨家挨户搜索,将军,照这么看,很有可能……对方没有找到天子和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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