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的丫鬟走在前面,离得稍远,听不见梧桐的声音。
昨日梧桐和林府随侍的下人皆被安排在外院,不得入内。直到今日早晨,梧桐才被允许回到林星雪身边伺候。
她一夜忐忑,见到林星雪性命无忧,才将将安下心来。转眼瞅见林星雪脖子上的指痕,又是一骇。
那指痕,分明是叫人掐出来的。
梧桐不敢想象昨夜发生了什么,姑娘又是怎么死里逃生。
偏偏姑娘不愿意提及,似乎也不甚在意这件事。
她怕姑娘再出事,被侯府人为难,所以将知道的消息一一道来:“将军腿伤之后,对所有人都很冷淡,只有老太君的话他能听进去几分。其余时候,大家也是不敢惹将军,能躲多远躲多远。”
当然这是旁人。
林星雪身为妻子,自然不能躲着沈寒星。
况且,她觉得她的夫君只是表面上很凶,内心还是很柔软的。
“这些都是明伍打听的,他是个机灵的,不枉姑娘那日替他解围。”
明伍,就是那个差点被林星然拖下去仗责的小厮,林星雪用“礼部”二字点拨梧桐,替他解了围。他记着这份恩情,韩氏安排仆役随嫁时,他便主动提出陪嫁去侯府。
除了梧桐和明伍,韩氏又安排了一个嬷嬷和一个丫鬟,共四人陪嫁。
当然,比起林星然的陪嫁,她这边安排的人并不算多,不过也足够了。
毕竟韩氏安排的人并不可信。
言语间,引路的丫鬟已经停在前边,抬头可见红木牌匾上“寿安堂”三字——是沈老太君的住所。
林星雪看向那牌匾,长长舒了口气,才面色平静地往里走。
她跟着丫鬟穿过待客的花厅,直到绕过一处隔断的屏风,抬头可见两间抱厦近在眼前。
寿安堂正房共有五间,前后各有两间抱厦。正屋格局通透敞亮,雕梁画栋,随处可见的摆件和多宝阁亦是价值不菲。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寿安堂里燃着地龙!
林星雪一踏进去,犹如一脚踩进春日。
外面虽有阳光,但冬日里的阳光总是伴随时不时吹起的冷风,远没有燃着地龙的室内暖和。
林星雪感受到着那扑面而来的温暖,只觉得浑身舒畅起来。
夫君的屋子着实冷得厉害,偏偏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夫君真的不冷吗?她今日回去要不要试探地提一提,哪怕燃一个火炉也好。
不然明日起床又不能躲在被窝里穿衣裳,肯定会很冷的。
往里又走了许久,直到停在一处花团锦簇的厚重帏帘前,帏帘后隐约传出说笑声。
此时林星雪后背已经升起一层薄汗,面色微红。她取下斗篷,交由梧桐挂上,才觉得舒服许多。
这地龙烧得很热,她因为怕冷穿得又多,现下反而有些热得难受。
丫鬟察觉出她的异常,小声提醒:“夫人可将围脖一起取下。”
林星雪笑着摇了摇头,梧桐在一旁帮着解释:“夫人惧冷,这样便可以了。”
许是她们的说话声惊动了里面的人,那说笑声忽然停下,帏帘内变得无比安静。
林星雪刚刚放松的心神再次紧绷起来,她深吸一口气,随着丫鬟掀开帏帘,迈步走进内室。
一进内室,便觉有诸多目光凝在身上。
林星雪不敢随意抬眸,静静地伫立在下方,大方地任由众人审视。
沈老太君坐在主位上,看向下方安静顺从的少女。
她虽然局促紧张,但行止并不慌乱,安静无声地垂眸,倒让老太君心里生出几分喜欢。
“好姑娘,快过来。”
沈老太君笑着招手,等到林星雪走近,握住她的手拉近些,轻轻拍了拍:“莫紧张,抬头看一看,我是你祖母。”
沈老太君声音温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林星雪心神微松,她抬头看向老太君,入目是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妇人,额上戴着深色镶珠抹额,笑容慈祥,眉眼沉静又带着几分英气。
老太君年轻时随着沈寒星的祖父一同征战,也并非寻常的闺阁女子。
她看向老太君的同时,老太君也在仔细地瞧着她。
沈老太君一早将林星雪的身份经历打听清楚,她倒不是很在意嫡庶之分,只是担心林星雪性子沉闷,过于胆小谨慎。如今一瞧,却是放了大半的心。
小姑娘正是最好的年纪,眉眼间颇有灵气,像一个小太阳,耀眼又温暖。
沈老太君想着林星雪不会说话,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忽然瞧见林星雪微微张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祖母。”
老太君眸中闪过惊喜,心中喜悦更甚,她拍着林星雪的手,笑着道:“甚好,甚好。”
既然能说话,说不定来日有治好的希望。
不过这样的话老太君不会明说,毕竟这么些年都没有治好,定是有缘故的。老太君不会往人的伤口上踩。
“你初来府中,想必还不了解情况。这边坐着的是你叔母,那边是你叔母的女儿,比你小一岁,她还有一个哥哥。你叔父和你堂哥今日有事,等到除夕那日吃团圆饭就能见着了。”
林星雪顺着老太君的指引去看,先是看到一个满身珠光宝翠的妇人,那妇人笑容温和,见她看过来,回以笑容。坐在妇人旁边的姑娘,亦是一身华翠,相貌清丽,显得有些冷淡,见她看过来,淡淡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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