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不知要落到什么时候,那雷声不绝,似要响彻天暮。
沈寒星取过少女遗落在榻上的话本,翻到她标记的那一页,温声道:“我读给你听?”
林星雪懵着,沈寒星不及她作答,读出话本上的内容:“自那日争执过后,两人别着一股劲谁也不肯轻易服软……”
男子声音清朗,在断断续续的雷声中清晰地响在少女耳畔。林星雪本想说不用,但她又确实惧怕那雷声,便又没拒绝,一手紧紧握住沈寒星的手不放,一手握着那块糖,听着沈寒星一页一页地读,似乎窗外那惊怖的雷声也渐渐消弱。
沈寒星读了五六页,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停歇下来,翠绿的芭蕉叶上坠下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此时已至傍晚,乌云散开,天际余一抹残阳,空中飘浮着花木的清香。
沈寒星合上话本,看向那空荡荡的糖盒,拿走林星雪手中最后一块糖:“最近一直在试?”
林星雪点头,她从噩梦中缓神,现下情绪稳定很多,看向那糖盒目光有些失落。
这一个半月她每日都在试,屡屡失败不免有些丧气。
“那你还记得刚刚梦到什么吗?”沈寒星试探着问。
林星雪闻言有些怔愣,她试着回忆那场噩梦,发现片段模糊不清,只隐约记得她拼命想要抓住沈寒星,似乎他正陷入险境之中。
“所以你是因为我出事才吓醒的?”
林星雪点头,她对那场噩梦心有余悸。
沈寒星垂眸,他看着最后一块糖,眼中情绪复杂,再抬头时双目温和:“这里还有最后一块糖,要不要再试试?”
林星雪其实很少在沈寒星面前试着开口,但如今他提出,她也不想拒绝,深吸一口气努力发出声音去唤他的名字。
约莫半刻后,少女失落地垂眸。
她还是没有成功。
“不必伤心,我们慢慢来。”沈寒星拨开糖纸,将最后一块糖递给少女。
林星雪将酸甜的糖块卷入口中,坚定地点头,表明她不会放弃。
沈寒星轻轻一笑,掩去眼底的思量。
夜深,书房烛光明亮,祁烨坐在沈寒星身侧,语气惊愕:“她喊了将军的名字?”
“嗯。”沈寒星点头,林星雪惊醒时正是屋中最安静的时候,窗外没有雷声,雨声阻隔不了他听见那道艰涩的呼唤。
她是真的唤出了他的名字。
“之后我让她再试一次,她却说不出声音,这是何缘故?”
祁烨也有些困惑,他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那夫人在梦中梦见了什么?”
沈寒星微顿,没有回答:“她不记得了。你是觉得是梦中之事刺激到她,才致她在惊慌之下发出声音?”
“有可能。她在梦中遇到的事应当压过她心底的恐惧,所以才能突破心结说话。不过人在清醒之后会忘记梦中之事,那种感觉淡化,所以可能再次失语。”祁烨用他的认知解释道。
沈寒星指尖轻敲桌面,他沉思半晌道:“那若是在她清醒时利用同样的刺激,是不是有可能彻底恢复?”
“按理说是这样,不过心理一事太过复杂,我不善于此……”祁烨说到这儿,想起刚刚忽略的细节——林星雪是唤出了沈寒星的名字,那她能梦到什么才致她如此惊慌唤出沈寒星?
祁烨瞬间反应过来,试探劝道:“我说过这种事急不得,将军也不能操之过急……”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寒星打断祁烨的话,“你放心,我有分寸。”
这是劝不动的意思了,祁烨了然不再多言。
沈寒星回到西侧间时,林星雪还卧在榻上,她目光随他而动,眼中闪过挣扎犹豫。少女心思浅白,沈寒星推着轮椅过去,朝她伸手:“走吧,今晚我陪你睡。”
林星雪眼睛骤然明亮起来,她将手放在沈寒星的掌心,唇边荡出浅浅的笑。
许是白日里的噩梦余悸太深,林星雪心中总有几分不安定,她悄悄掀开被子钻进沈寒星的被窝里,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顺着他指缝十指交握,方觉心中那份不安平定下来。
沈寒星默许她的行为,替她掖了掖后面的被子,又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睡吧。”
林星雪点头,闭上眼睛抱着他安然睡去。
身侧少女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沈寒星睁眼顺着朦胧的月光看向她恬静的睡颜,想到她噩梦后的惊慌。
一场噩梦而已,她便吓成这样。
若是他当真发生什么事,她又该如何?
*
京都的天阴沉半个多月久违放晴,院中的海棠盛放,树下落着些被风雨吹落的花瓣,林星雪仰头看着树上的海棠花,伸手摘下几朵,沈寒星坐在旁边,怀中还放着一个花篓,里面盛着不少粉色的海棠花。
她说要做海棠花糕,非拉着他一起来摘海棠花。
沈寒星其实想拒绝的,对上少女莹莹目光也不知怎么就答应了。
“够多了。”
花篓里的海棠花满得快要溢出来,林星雪心满意足地抱住花篓,沈寒星挑眉笑道:“你快把我的海棠树摘秃了。”
满树的海棠花开得热烈,哪里有要秃的迹象?
林星雪微微瞪了他一眼,抱着花篓朝厨房走,她拨了拨花篓里的海棠花,看着那些粉色的花瓣,心中起了一个坏主意。她脚下一转,突然朝着沈寒星小跑过去,在他没有回神时将一朵海棠花别在他耳旁,又迅速跑回廊下,狡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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