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已经派人找回来,父亲想看最后一眼吗?”
沈临微微侧眸,他看着狱卒搬过来两具尸体,是陶氏和沈青。
他闭上眼睛,苦笑一声,似在嘲讽自己。
“老太君还有和你说别的吗?”
今日沈梨能来看他,定是有人帮忙,他知道他们的意图。
“祖母让我问父亲,是不是到最后一刻,父亲都要做别人手中的刀?哪怕这把刀上已经染上亲人的血。”
沈梨其实不愿说这些话,她深知这个问题在往父亲心上扎。
她也知道老太君为何愿意让她前来探望。
但她也有自己的目的。
沈临久久没有回答,沈梨擦了擦眼泪,她轻声道:“父亲不必为女儿做任何事,女儿既然选择留下来就是想陪父亲一程。不论外人怎么说您,不论您做过什么,您始终是我的父亲,我会陪着您,您不会孤单的。”
当陶氏来寻她,她决定留下来那一刻就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
只是今生对不起夫君,对不起柳家,不过她已经准备好那份休书,她如今和柳家并无关系。
沈临听着她一点点交代那些后事,他终于侧目看向沈梨,他似乎想走近些,但锁链绑缚,前行不足半分便停下。
他隔着牢房看向自己的女儿,缓缓勾出一个笑容。
她甘愿陪自己赴死,可他怎么舍得?
哪怕他背弃所有人,他也是一个父亲。
“梨儿,不要因为父亲记恨任何人,好好活下去。”
第53章 亲人
线香缥缈的烟雾袅袅升起,寿安堂内寂静无声。
沈老太君站在一副画像前,长久伫立无声,那是沈穆安的画像,是她曾经跟随着征战沙场的夫君。
直到漏刻指向午时三刻,沈老太君才有些反应,她伸手抚摸画像上的人脸,缓缓道:“穆安,你当初说我性子纯,容易被人骗,我还不信,如今倒真是认人不清,害了寒洲和寒星。”
她还记得沈临当初那副瘦弱的样子,如今想来不过是做戏的手段。他喊了这么些年的母亲,可曾有一次真心?
沈老太君闭上眼睛稍缓片刻,等到她转身看向外面,眼里的落寞已经全数散尽:“进来吧。”
沈寒星一直守在门外,直到老太君出声他才推门进来。
他将一块白布递上前去,那上面有五个血字——母亲,对不起。
是沈临的血书。
沈老太君看着那封血书,沉默半晌,她点燃火折子,血布在火焰下燃烧殆尽,像是烧尽最后的一丝亲情。
沈寒星没有阻止,待到火焰熄尽,低声道:“柳巍已经离开柳家,他们今日会离开京都,柳巍手中有产业,祖母放心。”
他们之间的恩怨再深,都与沈梨无关。
沈临最后的交代也是希望沈梨不带着仇恨安度余生。
他将所有细作名录告知成乾帝,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牵连沈梨。
但成乾帝表面上再宽德,柳家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柳巍不愿和离,甘愿带着沈梨离开柳家永不回京,以保兄长仕途顺畅。
“那你身上的毒,有多大的把握成功?”沈老太君看向沈寒星,祖孙二人对视,一切尽在无言中。
或许那年沈临向沈老太君下药,沈老太君就已经察觉不对,她见惯人心易变,再难接受的事实也会在看清后冷静下来,她隐忍所有的情绪,仿佛从不知沈临与成乾帝合作。
但其实,沈老太君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
“六成。”
“六成……”沈老太君缓缓重复着。
成功的几率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命悬一线的赌。
沈老太君轻轻叹了口气,此刻屋外阳光再好,也会让人觉得有些凉意刺骨。
“如果成功,你想要做什么?”
屋中沉寂许久,而后一道沉稳坚定的声音响起:“祖父曾说,他和先帝想要让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富足安乐。”
这声音一瞬间似乎和乱世中两个少年的声音重合。
沈老太君仿佛看到沈穆安站在她面前,指着那万里山河对她形容以后的天下会如何,那时故人尚在,热血未凉,谁也不曾料到如今的局面。
但他们沈家人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好。”沈老太君温声应道。
*
十月末的天气愈加寒凉,清晨起来时外面雾茫茫的一片,晨露从叶片上滑落,呼吸间尽是雾气。
林星雪抱着暖手炉,踏进一片晨雾中,正仰头看着那薄雾中模糊的光晕,腰身被人轻轻搂住,微凉的鼻尖在她脖颈处蹭了蹭,携来一阵凉意。
林星雪无奈推了推他的头,不让他靠那么近:“以前你还说我粘人,你现在才是越来越粘人。”
“不好吗?”沈寒星被她推远些,又靠过来,将少女整个搂在怀里,“今日舅舅和舅母是不是要进京了?我陪你一起去接他们。”
“嗯,来信说就是今日到,吃完早膳就可以去城门那里等人。舅舅和舅母看见我一定很开心。”
提及舅舅和舅母,林星雪眉目舒展,眼中尽是笑意。
这些年舅舅在外任职不能擅自回京,只有三年一次的进京述职,他们才能见上一面。不过虽然不见面,却常常写信来往,不曾生疏。
林星雪一早前去城门前等候,约莫一刻钟后,城门处的一辆马车停下,车夫朝守城的士兵递交路引,马车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掀开车帘往外看,他目光随意一瞥,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一人,眼睛骤然一亮,大声喊道:“表姐,表姐,我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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