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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家里不曾出事,他如今也该是一名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郎,准备读书科考,与婉娘的婚事也已提上日程。又或者不曾执意报仇,那他也可做个快意江湖的少侠,青梅煮酒,仗剑红尘。
    但他却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至死都没敢告诉她。
    心脏像是被一根丝线绞住,愈绞愈紧,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床头有一枚牙牌,她取过,那牙牌上刻的是哥哥的宫中假名。他便是用这个名字与她寄的家信。
    如今想来,是她天真了,哥哥哪有什么本事篡改皇宫的侍卫名册,他定是用手段顶了其他人的新宦身份进来的。
    她将那牌子塞入怀中,仰头盯了一会儿屋顶,这才把泪意忍回去。
    从今往后,她只有孤身一人,万事靠自己,绝不可软弱。
    阿姣起身正准备离去,却忽然听到那两名士兵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一个闪身,就藏到了墙角的衣箱之后。
    就在这时,面前的衣箱突然喀嚓一声响动。
    她汗毛倒竖,如临大敌,下意识地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横在胸前。
    不是幻觉。
    这个衣箱,此刻正在微弱地颤动着。
    一个衣箱……总不能是突然成精了罢?
    她死死地盯着它,就见它一寸一寸地挪动着,然后从箱底和地面之间的缝隙里……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人的手。
    一只活人的手。
    一只小小的、活人的手。
    阿姣一个激灵,险些把舌头咬破。
    那手伸出来,将衣箱用力一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
    随后,一颗小脑袋从底下冒出了一个尖,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睁得圆圆,和阿姣大眼瞪小眼。
    阿姣:“……”
    她难道真的见鬼了不成?!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哪里来的小孩?!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神,就听见外面传来人声:“那边好像有什么声音?过去看看。”
    几乎是本能地,她一把将那颗脑袋按回了地底下,用身子堵住了缝隙。
    火把的光渐渐近了。
    阿姣躬身伏在衣箱之后,看见墙壁上映出两个男人的影子。
    “是这里吗?”一个人举起火把照了照,“里面两个人都死了。”
    “听声音应该就是这里。”另一个人道,“搜一搜吧,别是什么人藏这儿了。”
    两个人先是检查了一下门口的尸体,确认已经死透后,又检查了一遍屋内的尸体。
    “这个人好像还有点功夫。”一个人道,“这里头还有打斗的痕迹呢。”
    另一人嗤道:“一个阉人,会些花拳绣腿又有什么用?”
    这屋子不大,一眼便可看尽。
    “这箱子里会不会藏了人?”那士兵举着火把靠了过来。
    就在他即将弯腰打开盖子的一瞬间,一道冷冷的短光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下意识地丢了火把,捂着脸跪倒在地:“我的眼睛!”
    另一人遽然转身:“什么人!”
    几乎是同时,一只火把迎面丢了过来,他倾身一避,再抬头时,就见同伴已经倒在了地上,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人用膝盖压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扯开他脖子上的铠甲领,另一只手中寒芒一闪,鲜血四溅,一匕封喉。
    士兵大惊失色,正要高呼来人,就见那黑衣人一眼瞥来,手中匕首一掷,直奔面门袭来。
    若那匕首冲的是脖子或胸口,都会被铠甲挡住,可偏偏冲的是暴露在外的面门,他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痛,只听得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仿佛整个脑袋都被贯穿。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已经说不出话,面上肌肉每动一分,便是痛不欲生。
    那年轻人提了手下亡将的长/枪走来,将他逼退到墙角。
    他这才发现,这黑衣人长得竟然和床边那具尸体颇为相似。火光映照之下,他脸上血迹斑斑,杀人手法之娴熟凌厉,与他们这些正统军伍出身的人大为不同。难不成,这行宫之中,还另外藏了一群刺客?
    他想问问对方想要什么,却口齿不清,只能用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
    那黑衣人只冲他冷笑了一声,举起长/枪,朝着他的左胸,用力地、狠狠地刺了下去。
    那薄薄的铠甲,能挡得住飞来的匕首,又岂能挡得住精炼的枪尖。
    噗呲一声,她刺进去,又拔/出来,血肉翻卷,溅在她的黑色衣襟上,像是沾了夜雨,晕开点点的水渍。
    火把散落在地,悄然点燃木质的床榻。
    她丢掉长/枪,朝衣箱走去。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从地底下望来,惊恐地与她对视。
    阿姣现在略微冷静了下来。能在这里出现的小孩,想必一定是哪位皇子了。
    话本传奇里总写皇宫里有密道,专供贵族逃生,说不定这行宫里也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密道出口会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只有皇子一个人逃了出来。
    如今这小皇子亲眼目睹了她杀人,不知会留下什么祸患。若是要一起杀了他,稚童何辜,她下不去手;可若是带他一起走……开什么玩笑,天都要变了,她带个前朝皇子在身边,是嫌自己命长?
    正迟疑间,就听那皇子怯怯地道:“……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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