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寂静了很久。
她感觉身边的小孩子哆嗦得越来越厉害,连她的衣角都被泪水打湿。
“那怎么办?”他哑着嗓子哭道,“我们还出得去吗?”
阿姣没有回答。她此刻才真正开始懊悔,暗骂自己实在是胆大妄为,连皇宫的门都没见过,竟然就敢在帝王家地底下乱走。
哥哥能顺利进宫,想必也是进行了一番细致筹划,哪像她,见到太子就昏了头,还妄想能借此一步登天,实在是愚蠢至极!
事到如今,除了听天由命,还能如何?若是活着,那便是老天开眼,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若是死了,那就说明他们家合该今夜灭门!到头来还拉了一个太子垫背,倒也不亏,毕竟当初家里被满门抄斩,虽是刘钧陈家主谋,但最后也是得皇帝点头。
她被自己这略显恶毒的想法惊了一下,抿了抿唇,摸索着去擦他脸上的泪珠。
“殿下放心,陛下和皇后也一定会用尽全力来找殿下的。”她道,“这里头没水喝,殿下别再哭了。”
此言一出,小太子果然迅速止住了眼泪。
“依殿下看,我们是在原地等人来救,还是随便选一条路呢?”她尽量放柔了声音。
越到关键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小太子哽咽道:“随便选一条罢。”
原地不动,实在是太像等死了。他才不要。
“好,不愧是太子殿下,当机立断,有勇有谋。”她胡乱夸了一句,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
阿姣今夜实在是耗费了太多体力,刚下密道时就隐隐觉得腹中饥饿,现在在里头被闷得久了,有些呼吸不畅,更是觉得手脚酸软。而那被横梁砸过的脚踝,应该也是肿得厉害。
可她不能流露出任何一点退缩的意思,这小太子现在全盘信赖她,拿她当精神支柱,她若倒了,他定然也要崩溃了。
“我还是渴。”小太子越走越慢,拉着她的手软软的,声音小小的,“也好饿……但是更渴一点。”
她停下来,手指摸上他干皱的嘴唇。
“那殿下,我们先睡一会儿可好?睡着了,就不饿也不渴了。”
他点了点头,把头埋进她的臂弯。
她坐下来,让他躺在自己膝盖上,用胳膊给他当枕头垫着。
小太子的呼吸很快平稳下去,陷入了梦乡。
这么小的孩子,若不是有那庞王造反,也早该睡了。
她仰起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四周,心中一片茫然。
或许她当时就不该脑子一热,和太子纠缠上;又或许她也不该惦记着哥哥的未竞之志与父母之仇,早早跑了便是,好歹在江湖上还能混个温饱……她才十六岁呢,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人一停下来,便容易松懈,胡思乱想间,她也渐渐困倦起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她惊醒的时候,手脚都麻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她动了动胳膊,膝盖上的小太子似乎也醒了,喃喃道:“水……”
阿姣抿了抿同样干裂的嘴唇。
她伸手想去摸一摸他,不料却摸了一手的滚烫。她一惊,俯身抵住他的额头,确定这小太子体温确实不正常。
怎、怎么这就烧上了!宫里的孩子这么脆弱么!她不过就是把他敲晕在地上躺了小半个时辰而已!
她连忙摇了摇他,小太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虽然看不见东西,但熟悉的气味让他安心。
“我好难受……想喝水……”他吸着鼻子,靠在她的肩膀上,“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会不会死啊?”
“殿下开什么玩笑呢,殿下没有生病,殿下只是累了而已。”她抚摸着他的后背,见他暂时问题不大,便稍稍放了心,“奴婢会带殿下走出去的,殿下再睡一会儿罢,醒了就能见到陛下和娘娘了。”
“你不会……骗我罢?”
“奴婢不敢欺骗殿下。”阿姣道,“太子乃是储君,欺骗太子不就是犯了欺君之罪?那是要砍头的,奴婢绝不敢这么做。”
小太子恹恹地嗯了一声。
“渴……”他昏昏沉沉地重复。
阿姣垂眸想了片刻,将手在衣服内侧擦了擦,然后用力咬破指尖,伸到他唇边:“殿下……”
甚至不用她提醒,嘴唇被沾湿的一瞬间,小太子便本能地一口抿住了她的手指,甚至还咬了咬,汲取那一点微弱的湿意。
她抱着他,不由想起自己从前在路边喂的小野猫。
那小野猫也是这样,夏日炎炎,找不到水喝,她倒了一些水在掌心,它便两脚搭在她手上,贪婪地舔着她掌心的清水,舔完了还不够,还要把从指缝里漏下去的一点舔干净,它的牙齿擦过她的皮肤,有些刺疼。
指尖一点伤口其实出不了太多的血,她也没有爱心泛滥到愿意为他划一道大口子,感觉差不多了,她便把手指抽了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
小太子勉强满意了一些,咂了一下嘴,继续昏昏沉沉地睡了。
阿姣无可奈何地把他抱起来,拖着肿起来的脚踝继续往前走去。
因为密道并不高,所以阿姣必须弯着腰走,加上怀里还抱了一个,没走出多远便腰酸背痛。
这样不行,她心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倒不如保存体力等人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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