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传来小皇帝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她知道他没有睡着。她睁着眼,看着窗纱中透下的明净月光,案上的安神香静静燃着,在月光中纠缠、攀升、又很快逸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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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查案查得很快。
顺着自尽的舞女,刑部查遍她生前所有的交际,最后发现她在入宫献舞前夜,曾与教坊司的一名女伶小聚一面,按理来说入宫前不应再随意外出,可这名舞女不顾规矩也要和女伶见面,可见关系匪浅。而这名女伶是教坊司中小有名气的美人,追求者甚众,近来却都被人包下,恩客不是别人,正是来自于甘州军中的一名都尉。
这名都尉是郭守达的手下,一开始被刑部审讯时,还咬死自己只是一时没忍住眠花宿柳,与毒杀郭守达毫无关系,但是刑部里都是什么人,像都尉这样脑袋没有拳头大的人哪是他们的对手,一不留神就被唬得说漏了嘴。后来刑部要严刑逼供,他一看到刑架就顿时慌了,也不等上刑就投降,承认是自己安排女伶与舞女接触,转交毒/药下在郭守达的酒杯里。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情!”司徒马急急忙忙地闯进戚卓容的房间,戚卓容昨夜没有睡着,眼下两道青黑,正蘸了珍珠粉掩人耳目,防止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以后不准不敲门就进来!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许私自进我房间!好歹是在皇宫,若是被人瞧见你一个普通内宦这般不守规矩,会遭人怀疑的!”她斥道。
“哎呀现在哪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也是,还在这儿涂脂抹粉!满城的太监没哪个比你还好看的了,你收敛点罢!”司徒马喘着气,显然一路赶来费了他不少力气,“你让我悄悄出宫去找梁青露,我去了,但我还在寻思见了面怎么开口呢,门外面就突然闯进来一群官兵,号称是刑部抓人,说梁青露涉嫌毒杀郭总兵,把她带走了!我跟了一路,确实是进了刑部大门,就赶紧回来告诉你!现在外面百姓都沸腾了,都在打听是出了什么事!”
他咽了咽喉咙,看见戚卓容桌上有茶,提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完事抹了把嘴道:“你光让我去跟梁青露说不要意气用事、轻举妄动,这下可好,她想轻举妄动也动不了了。所以这该怎么办?”
戚卓容的手指深深陷在珍珠粉盒里,雪一样的粉层几乎被压成了泥状,紧紧地贴在青玉瓷壁上。
“好,好。”戚卓容点着头,森森笑了几声,青玉瓷的粉盒摔在地上裂成了几瓣。红贴里,犀角带,马牙褶,她衣带当风,拂袖而起,双瞳比漩海更深。
“备车,去刑部。既是要唱戏,又怎么能只让他们唱独角戏?”
第33章 可见德不配位,必遭其噬……
戚卓容的马车在刑部门口停下。
司徒马知道她这是摆排场来了,十分配合地给她递了脚凳,扶着她下了马车。刚要走进大门,守卫就将他们拦下:“来者何人?有何要事?”
戚卓容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也不接话。
“哟,连咱们戚卓容戚公公都不认得?”司徒马重重地哼了一声,尽职尽责地掏出小皇帝御赐的令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啊,原来是戚公公,在下有眼不识,还望公公见谅。”那守卫行了个礼,“不知公公来此何事,在下也好通传一声。”
司徒马翻了个白眼:“咱们戚公公的事,还用得着通传?”
“可是这……”守卫也不敢拦,只能在原地踌躇不前。
戚卓容刚迈进庭院,就听见大堂中一阵喧哗。
“哟,好多人,看来咱家来得刚巧。”戚卓容手执一柄十二骨银鎏金折扇悠悠摇着——这还是上次司徒马从国库里挑的,这回被她借过来临时一用。她跨入大堂,扇面唰地一合,扇骨抵在唇边一笑:“怎么黄大人和梁大人都在这儿,这是在做什么?”
“戚公公。”黄尚书颔首笑道,却未从公堂首座上下来,“是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嗐,这不是还在查刺客一案么,途经刑部瞧见热闹,平时不见这么多人,因此好奇一观。”戚卓容笑着说,“黄大人看上去心情不错,想是郭总兵的案子已经破了?”
“尚未,尚未。”黄尚书摆了摆手,“只是略有进展。”
戚卓容来了兴趣:“哦?查到了什么?不如让咱家也听一听,这可是难得的大案。”
“戚公公不忙吗?”黄尚书含笑问道,“刺客一案已过去许久,至今没有下文,戚公公何必在这儿耽误工夫。稍后审完案子,我让人把文书抄一份送您那去就行。”
“不忙,不忙,刺客狡猾,越急越抓不到。何况咱家此次来,也算是奉陛下之命,郭总兵在庆功宴上遇害,陛下痛心疾首,特意嘱咐咱家,有任何新消息都要及时禀报。”戚卓容已经眼尖看到了书办旁空着的一张椅子,便径直走过去坐下,打着扇笑道,“咱家就看看黄大人是如何办案的,从中学习一二,黄大人请自便。”
黄尚书见她抬出了皇帝,也不好再强行把她赶出去,只能皱了皱眉。
“咦,梁大人怎么还站在那儿不动?”戚卓容又对着堂中央站着的梁青露道,“你与郭总兵情谊深厚,想必也是来旁听审案的罢?出了这样的事情,刑部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一时怠慢也是难免,别客气,来,一起坐。”
梁青露沉着脸,没有分给她半点眼色,只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都尉。那都尉被刑部带走时还在睡觉,头发蓬乱,脸色蜡黄,至今穿的还是中衣,在春风中轻微地哆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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