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露一直安静倾听,这回却终于忍不住疑惑道:“什么意思?”
戚卓容:“那刺客来得太巧,他被禁足得也太巧。司礼监无人执事,那最后这差事会落在谁头上?”
梁青露依旧迷惑道:“不是你吗?可这样的好事,他凭什么让给你?”
“真是好事吗?”戚卓容意味深长道,“这代掌印,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而堂中,已有脑筋快的人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不由震惊地交头接耳起来。
这代掌印确实不好当,刚回宫还没来得及享福呢,就要查清刺客案,同时庆功宴推迟,也需要司礼监协助后续,除此之外,还有陛下的日常需要服侍。就算戚卓容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兼顾得过来。既然不能兼顾,就只能分轻重而行。刺客案不能不查,否则自己的前程就彻底终结;而陛下正在养伤,也不能出一点差错。如此一来,只有庆功宴可以稍稍忽视,毕竟章程已定,又由礼部主管,通常出不了什么乱子。
而事实上却是庆功宴上舞女下毒,二品总兵命丧黄泉。
一环套一环,连黄尚书方才也怀疑下毒是戚卓容所为,如此看来,戚卓容险些就要成为阶下囚,而没了他这个劲敌,钱鹊借着太后的宠信不日便可重新归位。
真是好阴毒的计策!
“咱家已经派人搜查过钱鹊的房间,在花盆泥土中发现了剩余药材。另外,还发现钱鹊屋中金银甚少,可奇怪的是,据咱家所知,钱鹊在任三年,收受宫人、官员贿赂不计其数,他又不能将财物存在外面的钱庄,那这么多金银去哪了呢?自然是用来请江湖上的杀手了。重赏之下,必有亡命之徒敢接此单。”戚卓容气定神闲地摇起了扇子,“物证皆已留存,不过请恕咱家没带过来,让黄大人失望了。不过等此间事了,咱家会去向陛下与太后娘娘陈明案情,黄大人有兴趣也可一起入宫呀。”
黄尚书早已被震得说不出话。
他隐约猜到戚卓容是有备而来,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一番惊天之语,此事太过荒谬,第一直觉是他在胡说,可他看起来是那样胸有成竹,还敢去和皇帝太后禀明,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若真如你所说,毒是钱鹊所制,那他直接交给舞女即可,又何必多此一举转交给冯都尉,又让冯都尉借女伶之手转交给舞女?”黄尚书咽了咽喉咙,问道。
戚卓容笑吟吟道:“因为,从头到尾,冯都尉都没有见过钱鹊,也没有下过毒呀。他之所以认罪,都是为了能将梁大人拉下水,否则梁大人与钱鹊根本就没有见过,要如何将郭总兵之死引到她身上呢?之所以变成如今的局面,还不是因为各怀鬼胎。有人想除掉郭总兵和梁佥事,因此出此毒计,与司礼监掌印钱鹊勾结下毒,再由冯都尉引导嫁祸;而钱鹊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便想出了个刺客的法子,既能够快速解决咱家这个威胁,又可以推迟宴会,让自己有不在场之证明,从而清白退场。”
看着戚卓容的明锐目光,黄尚书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戚卓容巴不得当堂说出那个幕后之人是谁,可这样大的事情,他必须要与人商议,不能任由这阉人妄来。
“戚公公言之有理,只是兹事体大,又牵连陛下遇刺一案,不宜再在此处讨论,不如我们一起进宫面圣如何?”黄尚书道。
戚卓容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瞧着他,瞧得他背后起了冷汗,不知是不是自己又不慎踩进了戚卓容的圈套里。
“好啊。”戚卓容慢悠悠地收回目光,刚迈出一步,又想起什么道,“哦,对了,梁佥事和冯都尉也一起罢?尤其是冯都尉,虽未亲自下毒,但也在其中推波助澜,更是在事后混淆真相,干扰刑部办案,实在可恶!”
黄尚书负手匆匆走出,指着冯都尉道:“把他给本官绑起来!一起带走!”又直接跳过了梁青露,盯着角落里那个贫寒小吏,心情复杂道:“是你负责看管的酒杯等物证?一齐带上,随本官进宫。”
戚卓容打了个呵欠,道:“黄大人慢慢交代,咱家站不动了,先走一步。”又望向梁青露,“梁大人,受累了,要不一起去马车上歇会儿?”
梁青露点了点头:“多谢戚公公。”
戚卓容先上了车,随后是梁青露,最后司徒马也挤了上来,小小一方车厢,一下子坐了三个人,霎时变得逼仄了起来。
梁青露轻轻撩开车帘,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刑部的人在附近偷听,便放下车帘小声道:“这位公公是……”
“这位是司徒马,是陛下从江湖上招安来的心腹,不是真的内宦。”戚卓容道,“不过我与他并不是很熟。”
梁青露了然地点头,这意思就是普通同僚,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顿了两息,忽然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不由大吃一惊道:“你就是那个神偷?”
司徒马得意点头:“不错,正是在下。”他转向戚卓容,又换上一副阴阳怪气的臭脸,“戚公公,你使唤我使唤得如此娴熟,咱俩这还叫不熟?要不是我机智,怎么来得及溜出去追到当铺,把契书和玉雕掉包?”
梁青露:“原来是司马徒大侠,久仰久仰,多谢……”
“司徒马!”司徒马气得仰倒,“司徒!马!”
“抱歉,抱歉,方才在刑部总是听你们小司马小司马地叫,一时没改过来。”梁青露抱拳一揖,“大侠今日救我义举,梁某铭感五内,来日必当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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