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萨满念完,卢希宁腿都麻了,床帐被掀开,他们从并肩坐换成了面对面坐着,纳兰容若更不敢抬头去看卢希宁,低头喝了口递到面前的酒。
卢希宁也喝了口递到面前的酒,纳兰容若先前喝过的酒杯递到她面前,她略微停顿,浅尝了些他喝过的酒。
纳兰容若也如卢希宁那样,喝了她喝过的酒杯,交杯酒喝完,他凝视着她,好似喝醉了般,眼眸里尽是水意。
有人端来子孙饽饽与长寿面,分别夹给他们吃了,笑着高声问道:“生不生?”
卢希宁很想把嘴里的生饽饽与生面吐出去,还是依着规矩答道:“生。”
纳兰容若也含笑道:“生。”
嘴里还喊着生面食,卢希宁闻到香喷喷的烤羊肉气味,她余光瞄去,见竟然抬进屋一头烤全羊!
拿刀片了两片烤羊肉,分别喂他们吃了,卢希宁总算混着羊肉,把生面硬吞了下去,她等着再吃一些时,烤全羊被抬了下去。
不但烤全羊被抬了下去,纳兰容若也起身下了床,与其他人一并离开。只留下卢希宁一人抱着个沉重的瓷瓶,留在床上打坐。
张婆子带着幸福美好,稍微收拾了下屋子,上前说道:“人现在都走了,姑娘先歇一阵吧,还早着呢,外面现在天还黑着。”
卢希宁肩膀瞬间垮了下来,松了口气,又深吸一口气,说道:“张婶,一定要这样端坐着吗?还有这个瓶子,我得抱到什么时候去。”
她凑到瓶口瞧去,里面装着五谷,怪不得这么重,能不能靠着什么东西?”
张婆子也为难,转头四下看了看,说道:“现在没有人,姑娘伸直腿活动活动,挪到床头,靠着床架子眯一阵,奴婢让美好到门外看着,要是有人来,先递个消息。”
卢希宁说了声好,挪到了床头去依靠着,把瓶子放在身旁,闭上眼歇息。张婆子吩咐了美好几句,也守在了门口。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张婆子略微夸张的声音说道:“多谢行墨爷,我这就给姑娘送进去。”
卢希宁被惊醒,忙挪到床中间盘腿坐好,再把瓶子抱在怀里。
外面行墨说道:“姑娘若是需要什么,只需吩咐一声,我就在外面候着。嬷嬷叫我行墨就行,万万不敢得嬷嬷一声爷。”
张婆子笑着送走行墨,与幸福美好一起提着食盒水走进来,笑着说道:“姑娘,纳兰公子送来了饭食,还有热水,说是姑娘辛苦了,还要等到晚上,先洗漱一下,再用些饭食。”
卢希宁高兴地道:“可以洗漱用饭吗?那太好了。”
张婆子笑呵呵道:“纳兰公子既然送来,那就是没事了。怕是只有得道高僧,才能这样打坐一天,寻常人可受不住啊。”
卢希宁嘀咕道:“他肯定是见我的脸太可怕了,所以送水进来让我把脸洗干净。”
张婆子看着她像是唱戏丑角般的脸,笑着别开了眼,美好与幸福也咬唇忍笑,伺候她去净房洗漱。
洗完了出来,卢希宁清醒了许多,开始打量着她以后要生活的新房。
房屋宽敞高大,内外两间,中间用碧纱橱隔开,里面放着张拔步大床,外面是暖阁,雅致中透着喜气。铜烛台上点着小儿手臂粗的蜡烛,将屋子里照得亮堂堂。
幸福帮着张婆子摆放饭菜,说道:“姑娘,昨日纳兰公子亲自来看过许多次,问了奴婢许多话,问姑娘平时在家中喜欢吃什么饭菜,有无什么忌口的吃食,平时可怕冷。屋子里的每一样桌椅案几,床上的被褥,纳兰公子都亲手摸过厚薄。熏炉的熏香,还是纳兰公子亲手点的。”
卢希宁看向吐着青烟的铜鼎香炉,再深吸了口气,先前没有注意,现在才闻到了淡雅清新的香味,她笑着道:“还真是好闻,每次香都不一样。要是开个香铺,也能赚不少银子。”
张婆子说道:“姑娘真是,旗人可不能堂而皇之做买卖。姑娘快用些饭菜吧,奴婢瞧着这点心做得真好,你瞧这虾饺皮,透亮晶莹,比广东那边厨子做出来的都不差。估摸着这厨子也是来自广东,纳兰公子真是有心了。”
卢希宁看着案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点心粥饭,说道:“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们拿碗来,分些去吃吧。”
张婆子知道卢希宁的脾气,也没有多推迟,拿了空碗与幸福美好分了些下去吃了,留了一小半给她。
虾饺里面的虾新鲜弹牙,饽饽旗人常吃,再也寻常不过,一口咬下去,里面包着是羊肉。平时卢希宁嫌弃羊肉腥膻,几乎不碰,不过纳兰府上的羊肉却不像平时卢家吃的羊肉,并没有腥膻之气,先前的烤全羊就很好吃,入口喷香。
就连寻常的清粥,也煮得浓稠适当,上面浮着一层米油,就是不用小菜,也能喝上一碗。
卢希宁吃了个饱,张婆子她们吃完,泡了茶递上来,说道:“姑娘漱漱口。”
接过茶,卢希宁想到上次跟纳兰容若去庄子,她拿漱口的茶吃了,揶揄道:“张婶还真快,马上就学会了纳兰府上的做派。”
张婆子笑道:“奴婢哪还用学,以前在广东时,卢府也是这样的做派,那时候老爷用的茶,还是最好最贵的新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卢希宁笑,卢家也曾经挥金如土富贵过。她想起装金子的匣子,见匣子已经送到了新房,放在了箱笼里,上面的锁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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