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希宁喜欢香油笋丁,脆脆甜甜的,配粥吃起来正好。她盯着放在右手边的盘子,冲他露出个笑容:“多谢,你也多吃些。”
纳兰容若掀起眼皮瞄着她,嘴里唔了声算是回应。卢希宁饿得厉害,桌上的粥饭点心她吃了大半下去。
吃完抬起头,见纳兰容若正静静看着她,怔愣片刻,迟疑着问道:“我是不是吃太多了点,你吃饱了没有?”
“能吃是福,我也吃饱了。”纳兰容若言简意赅回答完,唤人上了茶漱口,说道:“饭后出去走走,仔细着积食。”
说到积食,他又后悔不迭,下意识朝卢希宁看去,见她正低头漱口,脸颊鼓起,可眼角分明都是笑。
纳兰容若的脸霎时黑沉如锅底,将茶吐到痰盂里,拿帕子擦拭干净嘴,起身往外走去,头也不回说道:“快些,我顺便带你去府上逛逛,认认路。”
卢希宁跟在他身后往外走,走了几步之后,加快步伐与他并肩而行,不住侧头打量着他:“你在生气吗?对不住,我先前不该笑话你,可是真的很好笑,我就忍不住笑了一会。”
纳兰容若恼羞成怒,伸出手指转过她的脑袋:“看路,不要东张西望!”
卢希宁鼓了鼓脸颊,暗自翻了个白眼,真是凶,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
纳兰府占地宽广,不似京城寻常的四合院,犹如一座精美的江南园林。在秋天的清晨,花木依旧郁郁葱葱,流水淙淙,到处都是盛放的各色菊花。尤其是假山上垂下来一整片,五颜六色,像是一堵彩虹花墙,美得像是幻境。
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直通向一座建在山石后的小楼。楼门前种着两颗合欢树,上面已经结了好似一串串豆荚般的种子。
卢希宁垫着脚尖朝前打量,赞叹不已:“这座楼真是好看,就是建在湖边,冬天住的话就太冷了。”
纳兰容若背着手,不断打量卢希宁,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丰富,时而惊讶,时而惋惜。
此时纤细的手指从他面前晃过,他垂下眼帘,极力忍下了握在手中的念头,状若无意说道:“冬日屋内放置炭盆薰笼,也不会太冷。你要进去看看吗?”
卢希宁点头应下,好奇问道:“这是谁的住所?”
纳兰容若说道:“渌水亭,平时我大多在此读书,也时常与好友在此读书论道。”
卢希宁啊了声,问道:“渌水亭?玉泉河边的丙舍里有座渌水亭,这里也叫渌水亭,怎么每个地方都有渌水亭,是不会取名字了吗?”
纳兰容若好笑地看着她,说道:“要不你帮着取一个?”
卢希宁皱起眉头思索,半晌后说道:“我也不会取名,要不就叫渌水亭纳兰府分亭吧,好区分,不会弄混。”
好个渌水亭纳兰府分亭!纳兰容若实在忍不住,别开头笑出了声。
卢希宁被笑话,气呼呼说道:“是你让我取名,我取了你又要笑,你是故意要看我笑话吧?”
纳兰容若忙忍住笑,细心解释道:“渌水亭是我与好友们相聚的地方,恰好此楼建在南湖之南,也叫南楼,取渌水亭之名,不过是因为水,也没有别的深意。”
卢希宁没再计较,跟着他走进去,正屋宽敞,一张宽大的红木矮桌摆在中间,周围摆着塌几圈椅。
东西两屋,都摆着与藻井一样高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书,走进去就能闻到阵阵的书墨香气。
楼上的屋子也摆满了书,东屋放着床榻,陈设一应俱全,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看来纳兰容若经常歇在此处。
从窗棂边往外望去,整面波光粼粼的湖水,湖边也开着各色的野菊,青石台阶下面,还系着一叶小舟。如果不是闻着书香气,卢希宁几乎会以为到了野外。
走回书架边,卢希宁顺手抽出一本书,封面上的字她认得《家世旧闻》,是陆游所著,翻开默念:“太傅在馆阁最久,尤所厚者......,读不懂。”
纳兰容若站在旁边,听着她嘴里念念有词后,又将书放回去,默然一瞬,说道:“外面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吧。以后你若想看书,随时来都行。”
卢希宁扫视着书架,上面还有竹简做成的书,她更看不懂了,沮丧了刹那,与纳兰容若一起下楼走了出去。
外面太阳已经升起,秋阳煦暖,走在小径上,卢希宁不由得眯缝起眼睛。
纳兰容若悄然往前挪了一步,遮挡住照在她身上的阳光,看着前面地上的银杏叶,假装不经意问道:“我先前见你捡银杏叶了,你捡回去有何用?”
卢希宁哦了声,低头从腰上解下荷包,取出里面的银杏叶递到他面前,说道:“先前你说将粽子叶洗干净之后收藏了起来,粽子叶煮过,应该保存不了多久。我找不到陨石,就捡了银杏叶,我看过有人用银杏叶做书签,能用挺久的。这个送给你,可惜我不会做书签,如果你会的话,请你教我做吧。我做好的给你,你做好的给我,就当交换信物。”
纳兰容若拿着银杏叶,心中丝丝甜意蔓延,眼神温柔无比,凝视着她明媚的脸:“我会做,等下我教你。”
卢希宁说了声好,神色严肃而郑重,说道:“你说我所有的东西,对你来说都是天大的事,这应该又是在对我表白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我真的傻了眼,你不要再生气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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