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就是因为她这样才郁闷,平时他不在的时候,卢希宁每天都跟着觉罗氏,先学当家理事,再一起玩耍射箭,或者自己练字,自得其乐得很。
她从来不过问他在外面的事情,也不担心他在外会如何,筵席上有没有姐儿,她全然不关心。
虽然他回到南院时,她依旧一样热情相迎,有时候他不免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真正把他放在心上。
思及此,纳兰容若闷闷不乐地道:“我不是不管你,是你不管我。宁宁,你自己玩得高兴,就完全把我忘记了。”
卢希宁哦了声,朝他甜甜一笑,补充道:“我也没有忘记你呀,对了,你以后出去吃酒时,不用给我送好吃好玩的回来。到了夜里,外面鼻子都快冻掉,行墨行砚来回跑也辛苦,我知道你心里念着我就行啦。”
纳兰容若听得心头酸意乱窜,友人们的妻妾,见到外面天气冷,会打发人送来厚衣衫暖手炉。他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一次,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可他又不大好意思开口要求,她说得很明白,他身边伺候的人一大堆,比她都要细心,绝对不会让他冷着饿着。如果她还要管来管去,她就是在抢行墨他们的差使。
道理让人无法反驳,纳兰容若却酸得很,带着说不出的憋闷,牵着卢希宁的手,与她一起到了二门,亲了亲她的脸说道:“今晚我早些回来,哪儿都不去,你也别逛太久了,外面冷得很,喜欢什么,不如让铺子送上门挑选。”
卢希宁暗自翻了个白眼,逛街的乐趣他根本不懂,敷衍应了几句,等他马车离开,转身去了觉罗氏院子。
吃完午饭,外面天气正好,太阳当空。卢希宁与觉罗氏连午觉都没睡,坐着马车出了正阳门。
到了银楼前下了马车,卢希宁见到旁边不远处有个卖糖人的小摊子,眼巴巴望了几眼,对觉罗氏说道:“额涅,你先进去吧,我去买个糖人吃。”
觉罗氏知晓她喜欢看喜欢吃这些小玩意儿,笑着道:“去吧去吧,我去楼上等着你。”
卢希宁应了句,外面冷,打发跟着的张婆子去铺子里等着,来到卖糖人的铺子前。
摊贩见到她来,打量了她几眼,脸上马上堆满了笑,点头哈腰道:“贵人要什么,糖人儿保管干净好吃,只要五个大钱一个,小的瞧着贵人贵气,小的给贵人舀个凤凰可好?”
卢希宁早就知道糖人的价格,她以前与卢腾隆一起去买时,只要两个大钱一个。现在她亲自来买,每个摊贩要的价钱都不一样,最多的要了她十个大钱。
后来觉罗氏知晓后,笑着告诉她,摊贩眼睛也尖得很,见着她穿着打扮不俗,当然想要在她身上多赚些银子。
摊贩到底也不敢狮子大开口,不过几个大钱,给了就给了,就当图个开心打赏他们,不用跟他们计较。
卢希宁见这个摊贩还算有良心,没有要她十个大钱,她对他也和气得很。
想着觉罗氏不吃这些,给纳兰容若带回去的话,现在买会化掉,最后说道:“劳烦你帮我舀一只蜈蚣吧,腿少要几只,分开些就行。”
小贩瞬间呆住,眼前的贵人生得花容月貌,一双凤眼水灵灵,明眸善睐,怎么看都是正常人,应喜欢花花草草才对,怎么会喜欢毒虫?
卢希宁最开始想要的糖人,是大脑。吓到小贩之后,改要了蜈蚣。
她也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喜欢完整性,蜈蚣腿多,从腿开始咬着吃,吃起来方便不说,一只只腿吃到最后,还能看出原来的模样。要是其他小动物,吃到最后就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糖人的糖普通寻常,在她看来,就是吃个形状,要是没了形,也就没了吃的必要。
小贩没敢多问,舀着糖开始画蜈蚣。卢希宁看得很入迷,每次都会惊叹他们的手艺。
没一会,一只活灵活现的蜈蚣便做好了。她付了钱,拿着糖蜈蚣,咬了一只最外面的腿。糖在嘴里蔓延,甜滋滋又脆生生,她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满足得很。
卢希宁边吃边往铺子里走,这时一个貌美的姑娘上前,福了福身问道:“敢问可是纳兰少夫人?”
卢希宁吞下糖,打量了姑娘好几眼,断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她。
长得这般美的人,她不可能忘记,不由得好奇问道:“我是,请问姑娘是谁,有什么事情吗?”
姑娘也不断打量着卢希宁,她披着丁香色雪狐里披风,深蓝锦缎常袍外面罩着一件深青锦缎褂子,雪白的龙华垂在身前,衣襟上浑圆的碧玺珠子若隐若现,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雪肌朱唇,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望她过来时,眼神平静无波,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令人心里不由得发紧。
姑娘稳了稳神,眼神从卢希宁手上的糖蜈蚣上掠过,垂下眼帘,掩去了一闪而过的鄙夷。
再次福了福身,说道:“奴家叫琴娘,曾拜读过纳兰公子的诗词,此词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从此爱不释手,每日都要读几遍,每次读都有不同的体会。又曾有幸遇到过纳兰公子几次,实在是倾佩不已,不是人间富贵花,公子该是世外仙人。先前见到纳兰府上的马车,实在好奇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公子,便斗胆上来打声招呼。”
卢希宁听她说了这么长一番话,都是夸赞纳兰容若,原来是他的仰慕者,也与有荣焉,微笑着说道:“多谢姑娘夸赞,请问姑娘还有别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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