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经常不屑几个姨娘的娘家,嘲笑过纳兰明珠骑马出门,随便一蹬腿就能踩到一个岳家。亏他还没太过份,敢让她在过年过节时准备假岳家的节礼。至于他私下补给了几个姨娘娘家多少,她就当拿去拿去烧了香火钱。
卢希宁像是以前做研究那般,逻辑清楚缜密往下推论:“若是以前的话,李姨娘应该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儿子,夫君足足比她儿子大二十岁,如果我生出来的是儿子,就与她儿子大差不多,以后纳兰府,怎么也轮不到她儿子。夫君与我感情深厚,我又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要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她以为我肯定会寻死觅活,夫君绝对也会受影响,他在皇上身边做事,要是出了差错,阿玛都救不了。就算我活着,没了孩子她也达到了一定的目的。”
卢希宁笑了下,目光灼灼盯着纳兰明珠:“阿玛肯定想说,李姨娘不过是个姨娘,怎么会那么大胆。她当然敢啊,她的靠山是阿玛,还有二弟。阿玛就两个儿子,在阿玛眼里,其实李姨娘的分量,远远超过了额涅。”
纳兰明珠脸色愈发白,卢希宁好像是在公堂判案一样,所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他连半个字都无法反驳。
卢希宁接下来要说的,是她敢来找纳兰明珠的重点:“阿玛能在府中一呼百应,还能纳好些貌美年轻的小妾,只因为阿玛是大官,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大臣。李姨娘可能不清楚我的性格与本事,阿玛却应该知晓。我经常帮着皇上在解答数学几何问题,数学天文学院也快正式成立了。我的本事,远不止阿玛看到这点,也不是如额涅那般,由着阿玛呼来喝去的后宅女人。如果阿玛不答应,我估计很长一段时日,无法胜任学院的教导之责。”
听到她赤裸裸的威胁,纳兰明珠气得手都在抖,指着她喝道:“你!大胆!”
卢希宁压根不把他的态度当回事,淡然道:“阿玛肯定要说什么一荣俱荣,要以家族为重这些话,我也知道应该如此。不过,从阿玛的所作所为来看,阿玛自己做不到,就不要去要求别人了。李姨娘迄今没有跟我道过歉,她的眼界在那里,阿玛却无动于衷就不对了。阿玛是朝廷大官,见多识广,李姨娘做出这种事,虽没有造成实质后果,就像律法上的杀了人,与杀人未遂一样,应该接受处罚。按照后宅的规矩,额涅处罚她合情合理。是阿玛有违规矩,徇私枉法,拿着身份压人,那我也不用跟阿玛讲太多规矩,就来拼一拼谁对皇上更有用好了。”
纳兰明珠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嘴唇蠕动了下,终是什么话都没说。
卢希宁暗中翻了个白眼,“看在夫君的份上,我才跟阿玛说了这么多,也没有提出超出阿玛能承受的要求。”
她站起身,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接下来,我总结一下,重申前面的要求,请阿玛立刻去跟额涅赔不是,我也要去恐吓李姨娘了。如果阿玛照着我的要求去做,这件事彻底就过去,我不会再提半个字,也不会放在心上。若是超过一个时辰阿玛还未有动作,我的要求就会加上去,那时候,阿玛估计更无法收场,我向来说到做到,不信尽可以试试看。”
纳兰明珠脸色灰败,瘫倒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胸脯不断起伏。
卢希宁性情如何,他亲眼见识过,在皇上面前照样直言不讳,只因她有底气。
纳兰容若是他器重的长子,纳兰揆叙则算是他老来得子。统共就两个儿子,就不免对老幺宠爱了些。
爱屋及乌,对纳兰揆叙的生母李姨娘,因为她与觉罗氏不同,向来温柔可人,在他面前伏低做小,肯定会偏向着她一些。
李姨娘的心思,他先前倒没有想那么多,听完卢希宁无懈可击的话之后,他不得不承认李姨娘的野心。
与觉罗氏成亲多年,他自认为没多少对不住她的地方,就算她再不规矩,看在纳兰容若面上,他也忍了。
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觉罗氏不但拿箭射了李姨娘,还朝他射了一箭,不是他伸手还算灵活,差点就毁了他的子孙根。
他没有还手,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卢希宁还要他去给觉罗氏致歉,对于他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女人就不该有本事!
卢希宁没再理会纳兰明珠,福了福身往屋外走去。刚踏出门槛,看到风尘仆仆的纳兰容若,正背着手站在门边。
她神色先是一喜,待看清他瘦了一大圈,人也黑了许多,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倦容,不禁心疼又难过,尴尬地说道:“你回来啦?听到了多少我说的话?”
纳兰容若微微叹息一声,眼神在她肚子上停留了片刻,心情实在复杂得很,说道:“几乎听完了。宁宁,你稍微等我一阵,我跟阿玛说几句话之后,然后陪着你去梅院。”
卢希宁想了想,他也算是潜在受害者之一,点了点头等在了一边。
纳兰容若深深凝视她一眼,然后往屋内走去。纳兰明珠恰好走出来,父子俩的神色都略微不自在。
纳兰容若见了礼,纳兰明珠绷着脸,说道:“回来了,先回院子去洗漱歇着吧。”说完,他看也不看卢希宁,大步往外走去。
卢希宁也当没看到他,对纳兰容若笑着说道:“你才回来,我们先回南院,等你洗簌换身衣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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