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熬了一夜。
他困困地揉了揉眼,很是自觉地靠进李阮棠怀里,“妻主,我,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就睡一会。”
他摇摇晃晃举起一根手指,“就,就一小会。”
“妻主。”小郎君睡得迷迷糊糊,挣扎地轻声唤她。
“嗯?”
“你......你记得吃黄芪。我装了好多......好多,都给妻主。”
李阮棠轻轻嗯了一声,山风被阳光照得和煦,孟均睡得似梦非梦之间,只觉得额间似有风温柔吹过,又轻又快,万分珍重。
他往李阮棠怀里又靠了靠,迷迷糊糊间脑海里忽得升起一个念头。
对了,他的话本上好似是说,两人抱在一起睡,就会生小娃娃来着。
那这会,算不算一起睡呀?
小郎君脑袋越来越沉,思绪更是奔腾的厉害。
一时想着,她们两人虽抱在一起,可李阮棠并未睡着,到底算不得一起睡,一时又偷偷害羞,其实就算给她生个小娃娃也不错。
左右娘也希望他能做肃亲王府的世君,再说了,她们都对她严苛,若是连他也走了,不陪着她。
孟均微微蹙眉,登时就不快乐起来。
更何况她傻傻的,就连自己中毒也想不起来。小郎君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心口呕的慌。
保不齐,李阮棠失忆,也是因为这毒!
清俊的容颜登时又忧又愁,便是梦里,也难解开。
李阮棠瞧着自家睡着的小夫郎,一会红了脸,一会又紧着眉头。还当他做了噩梦,刚刚把人抱紧了些,就听到啾啾软软说起了梦话,“唔,我,我要跟着妻主......一,一辈子!”
拍在啾啾后背的手指一顿,李阮棠脸唰得生红生烫。她家啾啾,果真傻乎乎的。
哪里有男郎,自己表露心迹的,还是在梦里。
她这样想着,那双杏眸却不自主弯弯,犹如夜里月牙,好看分明,玩笑道,“傻啾啾,说好可就不能再变了。”
山风温柔,徐徐拂来,似是在应证这一个诺。
胡家。
胡幼宁是被周夫郎拍着门板叫起来的。
“爹?”
“宁儿,不是让你陪着李夫郎的么?”周夫郎心急如焚,再瞧自己睡懵的儿子,忍不住责备道,“如今李夫郎不见了,若是三日后他还未归,我们该如何与李娘子交代!”
“爹,你是说啾啾不见了?”囫囵抹了把脸的胡幼宁吃惊地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不可能吧。昨夜里我去寻他时,啾啾分明就要睡着了。”
“而且,咱们胡家村就这长山沟一条进出之路,昨日里那泥石流速啾啾也是见过的,没道理他会在这时候出走。”
“难不成......”胡幼宁眉眼一亮,若有所思道,“他是去寻李娘子了?!”
可转瞬,这个念头就被他自己连连否认,不会的。
啾啾瞧着便是个娇气的性子,便是他自小在村里长大,亦不敢走夜路。更何况是长在内院,不熟悉路的小郎君。
“宁儿,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论李夫郎去了哪,现如今都是我们照顾不周的缘故。你娘本打算以此搏一条出路,眼下怕是要打了水漂,但做人不可无信。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四处去寻找几番。”
周夫郎一想起昨在墙外听见的那压抑哭声,心头就越发慌乱,“李夫郎脚程不快,你先去后山找找。我和你娘去长山沟看看,记得,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不然以付兰仙的性子,定然又会生出不少幺蛾子。他可没忘,昨夜里付兰仙上门要解药时,那目色中的贪婪。
“爹,若是啾啾他不愿意回来呢?”临出门时,胡幼宁脚步一顿,转过身低道,“我是说,万一是有人来接他呢?”
“你是说李府的人?”周夫郎摇头,“大户人家才不会这么不讲究,就算寻人,也是要进胡家村才是,哪里会偷偷接了人从后窗离开。。”
“可......”胡幼宁攥紧衣袖,有些犹豫。
现在李娘子生死未卜,万一真的是啾啾口中的那位魏姐姐前来接应,的确是极好的离开时机。
虽说要是啾啾当真这样走了,只会落得无名无分。但话本里不是常写着,两情相依才最珍贵么。
要是娘和爹当真追上了啾啾,那岂不是就暴露了这一桩不可说的错姻缘?
胡幼宁可不想小郎君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他想了想道,“爹,后山不通村外,不如我跟你们一块去长山沟吧,您腿疾还未好利索,有我在,还能搀扶着您。”
“......也好。”周夫郎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觉得李夫郎多半是寻去了长山沟,但事有万一,思来想去这才安排了宁儿去后山。
现在想想,却是有些多此一举。
他伸手掏出一颗半红色的丸药放进小木瓶里,嘱咐胡幼宁贴身戴着,“这里面是能暂且压制付兰仙身上毒性的药丸,李夫郎将它留下,便是给了我们胡家一条生路。”
“她们呐,都是好人。”
周夫郎向原处层层叠叠的山峦看去,口中低低念了声佛号,“是以这漫天神佛与山神娘娘,都会保佑她们。”
山间云气缭绕,也好似有所应验,渐渐露出湛蓝的天色。
积在地面的污水被阳光折射,散出五彩的光。
“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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