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出温暖光芒的纱窗,影影绰绰显出一个身影,不到须臾就又没了踪迹。
未丹看得分明,李阮棠亦是。
她抿唇,心中盘算几回,下定了主意。与其猜来猜去,倒不如去探探虚实。
李阮棠摆手示意未丹和周围伺候的婢子退下,她揉了揉眉心,面上疲惫之意明显。重新踏进房门时,脚步声比起之前,越发沉重,刻意地似是要人听得清清楚楚。
偏偏那缩在衣柜后的人压根儿就没怎么躲藏过,李阮棠进来坐到桌边的功夫。纸包晃动的声音,小小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在这一间室中,清晰可闻。
光是听着这些动静,李阮棠都能想象出这冒冒失失的小郎君脸上会是什么神情。
想必此刻又是一副,可怜巴巴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傻乎乎的。
她轻轻抿唇,玉白的手指端起杯盏送在嘴边,遮住了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双杏眸不经意地扫过衣柜,昏暗的阴影里一截雪青色衣摆堂而皇之的露出,还不等她说些什么,转眼便又被人极快地收了回去。
孟均小心地探出半只眼,见李阮棠依旧面容平淡的喝着茶,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他发现的早!
小郎君心有余悸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前襟,心还没安下去,油纸包又被弄得起了响声。
刹那间,孟均只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几拍,他屏住气,万分谨慎地往外瞅了瞅。
目色所及之处,都没有他想见的身影。
奇怪!人呢?
小郎君踟蹰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先从衣柜后蹑手蹑脚地探出半个身子,又扫了眼李阮棠闺房,确定她不在,这才猫着腰悄悄从阴影里完全走出。
一室暖光,映出一双弯弯眉眼。
松了口气的小郎君哒哒走向桌边,将护了一路的油纸包放好,又特意摆在了显眼的位置。
里面的糕点虽然碎了许多,不过他把那些碎渣都吃掉了,只留了两个最完整的。
小郎君翘起唇角,再瞧她用过的杯盏,心念一动,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顺道还学着话本里看来的桥段,一本正经的点头,“唔,水还是热的,此人必定没走多远。”
他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长须胡,颇为严肃的转身,正要再来一段经典台词。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倏地一惊,愣愣看向先前没注意瞧过的拔步床。
拢下的纱幔床帏里,软枕锦被之中,躺着合眼的李阮棠,她似是睡熟,眉眼极为舒展,唇边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
小郎君好奇的紧,只想凑上去好好瞧瞧。只不过这里到底还是肃清王府,万一被那些婢子听见动静,非得把他撵出去不可。
孟均可不想这会就被发现,旁的不说,那堵墙也太高了些,来一趟着实不容易,他现在手还疼呢。
小郎君抿抿唇,先是轻手轻脚地透过窗往外瞅了瞅,发现没有婢子守着,这才胆子一肥,缓缓走近正熟睡的姑娘,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亮晶晶的,似是将这一室暖意都收进了乌黑的眸子,“棠棠?”
清泠的声线犹如一片羽毛,轻轻地挠着藏在发髻中的耳尖。似是穿过层层迷雾,触及到了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只一瞬,不等她注意,便又消散于天地之中。
如鸦羽般浓密的长睫微微抖了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小郎君正欢喜着与她的靠近,压根儿没注意。修长的手指从前襟里掏出伤药,目色落在她拢好的衣领之上,俊颜忽得一红。
虽说以前也帮她上过药,可那时候他心无杂念,做起来也自然。
不像现在,只瞧上一眼,就心慌手抖。
“棠棠,我答应过要替你上药的。”孟均颤着手轻轻掀起她盖在身上的锦被,那清泠的声线飘忽忽似是上了天,语调都怪了几分,“你放心,我,我绝不偷看!”
小郎君说到做到,他紧紧闭起双眼,一双手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指尖一抓,却是极为柔软。孟均一愣,下意识又捏了捏,还未品出自己到底握在了她哪,手腕登时就被人紧紧攥住。
“孟公子!”
李阮棠深深吸了口气,方才将那落在心口上的怪异感散去几分,她缓缓睁开眼,瞧着一脸无辜且茫然的孟均,本欲出口的质问,不知不觉便只剩一句,“我无需上药。”
腰背上的伤自打她回府,便请了大夫细细料理过。疼自然还是有些疼的,却怎么也不需要孟均多此一举。
她说的平静,听在小郎君耳朵里,便犹如惊涛骇浪。
糟了,李阮棠没有睡,那她岂不是将他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小郎君又羞又怯,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粉意。
李阮棠料想过他许多反应,至少也会开脱几句。可面前的少年郎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压根儿也没想到解释什么。
她暗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孟均自幼便生得一副好样貌,如今更是玉山倾倒,翩翩少年。偏他又是个天真无邪的性子。
今夜遇见的是她也就罢了,要是碰上其他女子,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李阮棠单是想想都后怕,那凌冽的目色扫过垂着脑袋,乖乖由她抓住的小郎君,声线当即便冷了三分,“孟公子。”
偏正忐忑的小郎君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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