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李阮棠眉目一紧,低道,“你这会出去,岂不是让人落了话柄。”
白日里小郎君喝醉了酒,不知怎么就偷偷摸摸跟着上了船。若非未丹发现的早,只怕这会子京都中的流言早就漫天飞舞。
他又醉得不肯撒手,李阮棠无法,好不容易安抚住,却已经错过了送他归府的时机。
思来想去,这才冒险将人藏在要过夜的地方,暗中让未丹小心照应着。
眼下,秦玉虽然暂时离开,但这画舫四周都是眼线,尤其那时不时就会出现在门口的鬼祟身影,无一不是在监视着她。
李阮棠知晓秦玉并未真的放下戒备。
她起身,扶起蹲麻了腿的孟均。想起白日里他的那首大胆至极的情诗,眼底露出柔和的笑意,“饿不饿?”
“嗯。”抓着她掌心的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小郎君转头瞧了几眼还躺在地上的小倌,嗫嚅道,“你,你每次来,都是这样吗?”
“每次?”李阮棠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她拢共就来了这一回,还是拖家带口的。
偏孟均误会了。
他拧着眉,难过的低下头,原来今日果真是因为他在,不然她就会跟桑慎说得那般,要与这小倌享乐快活。
“不是你想的那样。”眼瞧着面前的男郎红了眼圈,李阮棠忽得福至心灵,想起了雨夜里那一回,未丹曾诓他说自己去游船的事。
她压低了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与孟均说了说。小郎君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听她说自己偷摸溜上船来的事,更是讶异的瞪圆了眼,原来,那都不是梦吗?!
孟均脸上好似火烧,梦里的事他记得不太多,可这最后......
他悄悄扫过李阮棠的唇。
月色透过雕花的窗,朦朦胧胧透进来一片清辉。她便坐在这明明暗暗之间,那一点昏沉的烛光,往那杏眸上不知添了多少温柔。
好似,又回到了胡家村。
小郎君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哎呦。”他吃痛地低低呼了一句,便听到浅浅一声轻笑。孟均抬眸,面前的李阮棠眉眼弯弯,浓密的长睫映在秀挺的鼻梁,扫出一片阴影。
她伸手捧起他的脸,对着还有些红痕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孟均的心,登时就翻腾起来。
她身上还有淡淡的药味,似是并未察觉刚刚有什么不妥。石榴红的衣袖里,藏着她让未丹带来的桂花糕。
“先用这个垫垫肚子。等夜深,我送你回去。”画舫上的酒席多半都是加了辅料的,就算她吃喝注意,也还是没有彻底避过。
更何况坐在身侧的小郎君脸颊绯红,吃一口桂花糕,便偷瞄她一眼。
白日里被他毫无章法「咬」着时,他亦是这样。
李阮棠慌忙闭目养神。
门外的脚步清浅地来,咚咚叩响门板,“贵人,可是青瓶伺候不当?”
正吃着桂花糕的小郎君一怔,登时不敢再嚼。
李阮棠面上泛起了红意,她不是孟均,自然明白门后人的意思。
“无妨。”她努力让声音暗哑了几分,那双杏眸却不敢多看懵懂的小郎君。门后人听出她声音里的难耐,立时会意道,“贵人一会要水,只管吩咐小的,小的就在舱外守夜。”
说是舱外,离房门不过几步之遥。
李阮棠眼角微抽,正盘算着怎么将这事糊弄过去。
吧唧——
桂花的香气骤然在颊边散开,刚刚还乖乖坐着的小郎君红着脸攀在她肩头,温热的气息浅浅洒在她的耳边,“棠棠,你别怕,有我在呢。”
他看过许多话本,「要水」这词,往往都出现在一片口口之后。
孟均想,这或许就是要她抱着他睡的意思。总归她也说这样不会有孕。
小郎君抿抿唇,轻轻在她面颊上又贴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已经烧红的姑娘,声音悄悄地送进她的耳朵里,“她们不是要听动静吗?我......我可以的。”
“不,不用劳烦……”
“棠棠。”窝在她肩头的小郎君微微打了个颤,“我可是会花活的男郎!”
他顺着周夫郎教得口诀,只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咚咚咚的心跳就好似敲鼓。
那双杏眸里的目色渐渐有些失神,明知这样不合礼数,偏偏手指却好似着了魔,捧着他清俊的脸,不想放开。
美人榻上有角铃。
李阮棠秀挺的鼻尖轻轻蹭过小郎君的鬓发,捻在唇上的热意被投进窗来的风不留痕迹的一吹。犹如燎原之火,登时就勾去了他的魂。
她舌尖还有些许酒气,小郎君勾唇尝了尝,迷迷糊糊间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美人榻并不牢固,稍稍一动,那铃铛便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清脆却不刺耳,远不及窗外水声连绵。
孟均脸涨的通红,却又渴得紧。
他仿佛跌入了一片软绵的云,半睁的丹凤眼恍恍惚惚瞧着李阮棠,她眼中有漫天的星光,却在俯身而来时,轻轻缓缓合上。只将温热的气息渡来。
那眉梢间的温柔与小心,暖的小郎君心尖剧烈的跳动。连带着这几日的委屈与难过,也一点一点被抹去了踪迹。
绯红的眼角犹如被东风吹过的桃花,艳艳地,却又欢喜地绽开满腔情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