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难不成是未丹没有将信送到?
小郎君焦躁地抿抿唇,又含了个蜜果子在嘴里。亏他喝完药便急匆匆的赶来这,这会舌尖上的涩味不断往鼻子上涌,苦得他眉眼都皱成了一团。
“公子,别是胡公子忘了此事,要不小的叫人去青山书院瞧瞧究竟?!”知冬窝在草丛里半晌,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这会子夜都彻底黑了,他揉了揉快僵住的腿,低声提议道。
“阿宁不是粗心的男郎,必是被什么事给绊住,才会来迟。”
知冬的话,让孟均有些犹豫,但从岸边到青山书院,一来一回,也要半个时辰。一会他们还要跟未丹里应外合,万一知冬来不及折回,这事多半就会露馅。
他摇摇头,甫一抬眸,就瞧见两辆马车前后到达。最前面下来的,他认识,是礼部侍郎秦容秦大人,后面那辆马车,坐得却并非女郎,而是些披着薄纱的少年郎。
其中有一人,小郎君瞧着极为眼熟。
他稍稍往前探了探头,待那个少年郎上船侧身的片刻,借着画舫上灯笼光亮,细细将人看了个清楚。
青瓶!
就是上次暗戳戳,不,明晃晃缠着李阮棠的那个小倌。
撑在树干上的手指一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听说这些日子,李阮棠几乎夜夜都与他待在一处,虽说未丹也解释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但这小倌穿得清凉,又颇有些姿容。
长夜漫漫,万一他再用什么香,可不就把李阮棠吃得干干净净了。
不行,绝对不行!
“公子?”眼瞧身前的小郎君气鼓鼓的瞪着画舫,知秋忖了忖,扶着人往树后又藏了几分,“您可是在想李世女?”
其实这话问与不问都是明摆着的,这些年来,就算韩夫侍再怎么闹腾,他家公子也不曾恼过、气过。
旁人不知道缘由,他们做小厮的跟了自家主子好几年,哪里还能琢磨不透,左不过是因为不在乎,所以便懒得耗费心绪。
就算是当初懵懵懂懂欣赏魏云若时,也只是偶尔遇见,才会念叨上半刻钟。
可从小到大,唯有一人,不论大事小事,都能让公子欢喜抑或是闷上许久。
吃了好吃的糕点要趴在墙头上分享,得了先生的夸奖也要趴在墙头炫耀,甚至于快要下雨的时候,还要趴在墙头,远远瞧着,生怕那时候尚年幼的世女没有人相陪。
直到李世女不小心扯掉了小公子的腰带,可这事也不能全怪李世女。知秋那时候已经懂事,瞧得出是旁人故意使绊子,李世女无处抓手,这才让小公子丢了脸面。
虽说那会公子羞恼的直哭,可小小的身影却固执地坐在游廊里,巴巴地往墙头上瞅来瞅去。
只可惜......
知秋叹了口气,那时候年幼的李世女却骤然离京去往边疆历练,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也是从那天起,小公子再也没有提及李阮棠三个字。
好好一对青梅竹马,差点儿就形同陌路。
知秋感慨万分地瞧着还气鼓鼓的孟均,忙压低声劝道,“公子就放心吧,李世女不是会流连花丛的女郎。”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小郎君闷闷地撇开眼,可他就是不开心,尤其一想到旁人陪着她,心底就好似吃饺子蘸多了醋,酸得挠心挠肺。
“公子,您瞧。”窝在草丛里放哨的知冬面上一喜,转头与躲在树后的两人比划了个手势。
孟均小心翼翼地探出眼,不远处,胡幼宁姗姗来迟。
“阿宁!”等他走近些,小郎君倏地从树后跳出,眉眼弯弯与他招招手。
许久不见,胡幼宁似是长开了些,与周夫郎越发的相像。一双天生笑眼,比起在胡家村,多了些许春风得意。
他稍稍拢了拢自己微微敞开的衣领,在孟均身前止住步子,恭恭敬敬行了礼。
“孟公子。”胡幼宁语气平平,“不知公子这么晚约我出来,有何贵干?”
“阿宁,你怎么了?”
胡幼宁咬唇不语。
小郎君一怔,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疏离。但此刻方芝也快到了,他们还得尽快上船才行。
孟均示意知秋去知会守在船上的未丹,他压低了声,意有所指道,“今夜月色不错,所以想请你看戏。”
“看戏?”胡幼宁心下疑惑,跟着孟均走上湖边的一艘画舫。
水波漫漫,月色透过窗扇,洒下温柔的光。
“这是......”
胡幼宁微微皱眉,看向知秋递来的灰蓝色小厮服,“孟公子这戏?”
“阿宁,你且先换上。”屏风后,传来孟均清泠的声线,“一会我领你去另一艘画舫。”
他稍稍探出个眼,一本正经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有些事,我想你亲自去瞧瞧再做分辨。”
胡幼宁心里咯噔一声,“你可是知道了什么?”他的手悄悄缩回袖里,一双笑眼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阿宁,你放心,我绝不会害你的。”小郎君紧了紧身上灰蓝色的小厮服,思来想去,又拿起包好的油纸包,藏在衣袖。
这是府中厨娘新做的小点心,味道清甜。他爱吃极了,今夜或许能见到李阮棠。
他就想带给她也尝尝。
孟均这厢收拾好,转过遮挡的屏风,胡幼宁这才回过神似的,囫囵将外衫套好。
他面上神色怪异,却还是猫着腰,跟着前面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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