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着,朝剑尖逼近半步,“我娘为了讨好李世女,这几日担惊受怕,白发丛生。可有人念其半句辛苦?”
“李世女夜夜游船享乐,你们却觉得她惊险万分。说白了不就是因为我娘是个布衣,贱命一条,哪里比得过那些上等人来得金贵。”
“至于那什么金丹案,你真觉得我们会在乎吗?”胡幼宁目色悲凉,“明明这上面的女帝换了谁都一样。”
“放肆!”未丹低喝,妄议陛下那可是重罪。
孟均敛眉,“阿宁,这话不可乱说。今夜邀你前来,只是为了让你看清方芝的真心,如今看来,却是我办事唐突。”
胡幼宁露出个不屑的笑,“瞧瞧孟公子这话说得,好似我有多不识抬举。真心?”
他哼了一声,“你当我真的不清楚方姐姐的性子?她是风流,可这世上,哪个女郎不花心?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李世女,不也夜夜搂着那个小倌逍遥快活?”
“怎么,你可以受得这酸,我就不可以?孟公子,毁人姻缘,可是有报应的。”
饶是胡幼宁知晓方芝的那番说辞,此刻也好似被蛊惑地铁了心道,“方姐姐是成大事者,我亦不会拖其后腿。”
“简直是无稽之谈。”未丹冷目瞥了眼准备赴死的胡幼宁,手中长剑一摆,直直划破了地上的黑布袋,“不如你直接问问是谁将她绑在了此处要沉湖,再来说什么大道理。”
月色下,刚刚才风流过的方芝阖眼,正死鱼一般的躺在甲板。
“方姐姐!”胡幼宁大惊,他几步上前,先试了试方芝的鼻息,这才缓过心神,抬眸怒视着孟均,“怪不得你引我来此,原是真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
“阿宁,你清醒一点。”孟均无奈,虽说他也不知为何方芝会在这里,但绝非肃亲王府下的手,要不然那婢子也不会朝自己动刀。
可胡幼宁不信,整个人越发激动起来,“眼下她气息微弱,人又昏厥。自然是由着你们说辞。”
“孟均,在胡家村的日子,终究是回不去了。”胡幼宁面容悲怆的一笑,“眼下方姐姐遭此大难,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你不是喜欢那李世女吗?”他恶狠狠的瞪着骤然紧张的孟均,“再过一会,你就能尝尝我此刻的滋味。”
“阿宁,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胡幼宁跪坐在方芝身侧,眼圈绯红的将人揽进怀里,“我说过,方姐姐是成大事者,你真以为,她今夜是来风流的?”
藏在腔子里的心重重跌了一下,孟均抬脚,发了疯似地往二层跑去。
“公子!”未丹眼皮一跳,匆匆让属下看好胡幼宁和方芝,几个健步上前,才勉强拦住人。
“您切莫相信胡幼宁的片面之词,其实......”
哐当——,杯盏跌落的声响此起彼伏。
「快来人呐,李世女!您快醒醒,李世女!」
夜空中,小倌的尖叫声犹如一支箭,划破了丝竹管乐的祥和,亦狠狠扎进孟均的心窝。
他勉力扶住墙壁,定了定神,伸手推向堵在前面的未丹,“让开!”
“公子。”未丹为难。
孟均微微闭目,压低了声,“我知道,这条船上还有秦大人的暗哨。你放心,我知晓她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我定......”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住纷乱的心绪,睁开眼道,“我定会小心,绝不会叫人瞧出端倪。”
未丹沉默地退开半步身子,目视着扶墙而上,步履阑珊的孟均,“公子,切记,您如今只是画舫上的小厮。”
就算世女的情形再凶险,也不可随意上前,更不能露出情绪。
小郎君明白她言下之意。
才踏上二层,就被另一个穿灰蓝色的小厮拉住了胳膊,“你怎得还这般慢吞吞的,不知道船上的贵客出事了吗?!”
他急匆匆递来一盆热水,推着孟均往前道,“这水是青瓶公子要的,你快点拿过去。”
“也不知里面情形究竟如何,万一真有个什么事,你我这项上人头都会难保。”
小厮嘟嘟囔囔地往外走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往日里李世女也饮酒,却从未像今夜这样昏睡过去,偏此刻船上人手不足,他既要张罗着其他人去伺候那青瓶公子,还要通知岸上,赶紧寻个大夫。
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说来说去,还是那青瓶不知节制。定是他灌了李世女许多酒,这才引出祸端。
临下楼梯,他转身,又看了看刚刚端着水盆过去的身影。奇怪了,他们小厮间竟还有这样俊俏的少年?
这样的姿容,若是叫秦大人发现,只怕又是另一个青瓶。
不过,这也不是他可以担心的事,小厮摇摇头,脚下又快了许多。
二层宴客大厅,早就乱做一团。青瓶面色苍白,刚刚指挥着几个小厮将人抬进房间。
不等他再吩咐,那几个小厮就好似躲瘟疫一样,嗖嗖没了人影。
青瓶恨恨咬牙,既恼他们避祸明显,又恨那将他置于此番境地的方芝。
看来还是李世女说得对,这世间多是为自己考虑打算之人。虽说他是收了金豆子,这才引着方芝去了那间房。
但他却一时糊涂,竟妄想与李世女再进一步。
眼下方芝设了套,他要是再不跑,定然无法逃脱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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