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三皇子的眼睛从他身上掠过,冰冷而无情。
陈阁老下意识的避开他视线,心底一阵动摇,再抬头,却只瞧见那红色的背影。
“君门羽林万猛士,恶若哮虎子所监。①”
陈阁老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只见城墙之下,那些犯上作乱围坐在宫门口的无灵者们,忽然受到一股无形之力的牵扯。
灵师与无灵者的区别,在这一刻彰显斐然。
他们拼命挣扎,在秦祗的眼底却宛如蝼蚁,弹指刹那,便能收取所有人的性命,一个也无法逃脱,所有的一切终结在那惊恐睁大的眼底。
一切结束之后,才有侍卫颤颤巍巍的上前检查,颤抖着禀告:“都,都死了。”
那惨烈的死状,看得侍卫也心惊胆战,不敢多看城墙上那红衣男人一眼。
陈阁老这才意识到来的人是谁,连忙行礼。
谁知还未等他弯腰,便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阁老莫非是活得太久,多了这些心慈手软的坏毛病。”
陈阁老只觉得浑身冰冷,明明是三皇子的面孔和声音,但这身红衣,这句话,这说话的腔调,却让他想起先王未死时见过的那个人。
陈阁老强忍住不露出丝毫异样:“老臣参见院长,老臣无能,劳烦院长出面……”
秦祗却冷笑打断他的话:“本尊不喜欢听废话。”
“去把烂摊子收拾了,要怎么做不需要本尊告诉你吧?”
在皇帝面前游刃有余,甚至还能牵着皇帝鼻子走的陈阁老,这时候毫无招架之力,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陈阁老甚至躬身在那里,不敢随意抬头。
秦祗从他身边走过,忽然停了下来,嗤笑道:“阁老,本尊是谁,你心中有数就好。”
一直到秦祗扬长而去,陈阁老才敢擦去额头冷汗,眼神复杂沉凝。
陈侍郎匆匆赶来的时候,便瞧见宫门口被血洗的场景,遍地都是尸体。
他吓了一大跳,再见亲爹脸色蜡黄的模样,连忙搀扶住他:“爹,这是发生了什么?”
陈阁老却没心思与他细说,只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说道:“竟然是他,他居然还活着。”
陈侍郎忙追问:“谁还活着?”
陈阁老却不肯再提,甚至回家之后对亲儿子道:“以后不可再与宫中贵妃联系。”
陈侍郎不明所以,皱眉问道:“爹,贵妃有孕,正是需要陈家支持的时候,为何不能与她联系?”
“再者,陛下不是私下与您承诺,只要贵妃诞育龙子,便要封她为后,封陈家的外孙为太子?难道爹是怕陛下因为今日之事迁怒?”
陈阁老却是一巴掌下去,低喝道:“闭嘴,你若是不想陈家步马家后尘,就断了这念头。”
陈侍郎被这一巴掌打蒙了,瞧见亲爹难看的脸色,却也不敢在这当头再说什么。
他哪里知道陈阁老此时心底的恐惧和担忧。
皇帝是个疯子,他尚且还能想到让孙女生下龙嗣,取而代之,让陈家更上一层楼。
可皇灵院那人,却让陈阁老连反抗的念头都消失了。
当年先帝登基之时,他便已经知道皇灵院中那人是如何的存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那人早已命丧黄泉,谁知他竟然还活着。
怪不得,怪不得坟林坑杀能成功。
陈阁老眼底神色变幻,最后叹了口气:“如此看来,皇帝虽疯,有他护着,帝位倒是能保安然无恙。”
【哀帝七年,瑞山王赵怀挟大皇子发难,谴皇室焚血禁术。
数千无灵者围坐宫门,请哀帝还民公道。
废后马氏于宫墙诉哀帝之罪,勾结蛮族,弑杀亲子,乃坠楼自绝。
皇灵祗现身,屠戮无灵者,封锁民怨。
史称——焚血之乱。】
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焚血之乱,此刻却草草结束。
秦祗的手段比皇帝更为血腥残酷,一瞬间抽走了无数人性命,将这场因谣言而起的动乱彻底终结。
随后,皇帝派出鹰犬,在民间大肆抓捕议论此事的灵师和无灵者,但凡被抓到把柄的都会下狱重罚,一时间人心惶惶,却无人再敢明面上反抗和议论。
皇帝还不满意,下令民间百姓相互揭发,否则亲友邻居有罪,便要株连十族,越发惹得京城内状况百出。
甚至还发生妇人在屋内私语几句,结果被邻居告发,一家人全部诛杀的事情。
京城原本是大周最为繁华鼎盛之地,如今却常有百姓想方设法的找办法离开京城,只为躲避朝廷鹰犬的欺压。
一首民谣传颂,更能体现哀帝末年的京城之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②
肆意滥杀,防民之口的害处,文武百官比谁都知道,但他们敢怒不敢言。
朝堂之上,龙椅之侧,竟公然摆上了另一张椅子,红衣男子坐在其上。
大周开朝时期,□□皇帝建立皇灵院,是为了让皇家更好更直接的掌管灵师,一直以来皇灵院院长出自皇室,但决不能干涉朝政。
老祖宗的规矩破了。
而胆敢提出异议的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那身穿红衣的灵师拖下去,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至此,再无一人敢反对秦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