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见的是,随着他的一番话,戚玫的眼神也变冷许多:“晖儿,你与母妃说实话,这次是你自己想求情,还是太子妃让你来的?”
赵晖忙不迭的解释:“是孤自己的意思,与太子妃无关。”
戚玫冷哼一声,显然并不信这话,太子妃是太傅的嫡女,太傅生事之后皇帝并未追溯外嫁女,但她在宫中也一时尴尬。
前几日,戚玫便听闻太子妃日日啼哭,后头便有了太子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的事情。
见皇后眼神冰冷,赵晖再一次为妻子解释:“太傅有错,但太子妃对此事毫不知情,她只是个弱女子,嫁进宫后便少于家中联系,一直到太傅被弹劾才知道,真的是孩儿自己念旧情,才会去向父皇求情的。”
戚玫却知道自己儿子的耳根子有多软,她冷笑道:“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如了你的愿。”
当初太子选妃,赵怀看中的是敦国公的女儿马敏,马敏比太子还大了几岁,赵怀却说马敏性子像曲氏,但更有主意,颇有国母之相。
戚玫更喜欢成国公家的女儿,觉得性情比马敏温和许多,而且聪慧无双,更难得长得也娇俏可爱。
可偏偏赵晖自己看中了太傅的长女,跪在帝后面前求来这份姻缘。
当初戚玫见了太子妃,心底便并不十分喜欢,觉得太子妃秉性过于孱弱,那副弱柳扶风迎风落泪的模样,实在是不能入她的眼睛。
但谁让太子自己喜欢,日日求夜夜说的。
皇帝见他执意如此,到底是答应了,还说赵晖从小到大性子过于柔软温顺,能有这般叛逆也不错。
戚玫心底后悔不已,早知如此的话,她是绝不会答应的,太子妃入宫之后没能让太子成熟起来,反倒是带累太子许多。
眼看牵连到太子妃,太子连忙又为妻子说了许多好话,殊不知他说得越多,皇后心底越发厌恶。
安抚完儿子,戚玫只觉心累。
回到奎宁宫,赵怀正搂着圆滚滚靠在塌上,见她回来便问:“去见过晖儿了?”
戚玫在他身边坐下,无奈道:“晖儿耳根子这么软,实在是让人头疼。”
她见赵怀神色淡淡,生怕他心底真的厌弃太子,提议道:“陛下,不如再选几个性子爽利的姑娘入东宫,也好劝着晖儿一些。”
谁知赵怀看了她一眼,笑道:“只怕你做了,太子反倒是要怪你多事,是个恶婆婆。”
戚玫脸色一变。
赵怀摇头道:“免了吧,别平白害了人家无辜的好姑娘。”
他算是看明白了,赵晖就喜欢太子妃那样柔柔弱弱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生长环境的原因,戚玫与皇妹赵旼过于强硬,以至于赵晖就喜欢跟他们截然相反的,与他这个当爹的审美天差地别。
要跟太子妃争宠,送过去几个柔弱的还行,送爽利的进去那不是送菜?
戚玫微微皱眉,皇帝的话让她心底十分不安,即使她知道宫中只有太子一位皇子,但近几年皇帝对太子的不满越来越明显,如今已然有放任自由的迹象。
忽然,赵怀开口道:“阿玫,你觉得旼儿可堪为帝?”
这话如同一道霹雳,击中了戚玫的脑袋。
戚玫惊讶的看着皇帝:“陛下,这……旼儿什么都好,可她是公主。”
赵怀却在心底思考了多年,如今见太子越发不成器,这个念头越来越浓:“公主又如何?洋人的国家公主可以为帝,为何大瑞不行?”
“论出生,旼儿也是我们亲生骨肉,论能力,旼儿心机才智远胜过晖儿。”
“旼儿是公主,尚且愿意在德川军中历练,为自己赢得好名声,且极有自己的主意,她认定的事情,即使是朕也很难更改。”
“有时候朕觉得,旼儿才像是大瑞的太子。”
一番话敲打在戚玫的心头,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同样是她生的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晖儿呢?”
赵怀起身搂住她,低声道:“朕这几日在想,晖儿生来就是太子,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比起朝堂政务,晖儿也更喜欢风花雪月。”
“朕苦心教导晖儿多年,但每每都觉得晖儿感情大于理智,对人不对事,容易感情用事,且极易听信身边人的枕头风。”
“也许当一个闲王,带着太子妃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晖儿他会更开心。”
“旼儿是晖儿的亲妹妹,他们自小感情好,想必也不会亏待了晖儿。”
几句话却压得戚玫心底沉甸甸的,她知道,赵怀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才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
“旼儿也不一定愿意啊。”戚玫颤抖着说道。
赵怀却道:“不,她愿意的。”
这一刻,戚玫恍然醒悟,这并不是皇帝的一时兴起,而是他与女儿已经达成了共识。
戚玫忽然记起女儿及笄时,她笑着打趣说可以想看驸马了,但陛下说不急,赵旼抬头对她说了一句:“母后,女儿不想嫁人。”
第二日,赵旼便求了皇帝的指令,去了德川军。
一切早有预兆,只是太子看不懂,她——也没看懂。
【瑞元帝二十一年,废太子晖,立太女旼。
时朝臣皆反,言:牝鸡司晨,有反天伦。
元帝曰:一国之气在能为二字,世所能为,皆可为,勿论男女;居心不净,持身不正,毋以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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