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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完这一句,他静了静心,放下信笺,又拿起了棋子。
    看着黑棋白棋,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那两个全天下人都想她们分崩成仇的外孙女,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一口一个“找阿姊”的幺孙。
    当年他让自家幼子娶了同窗秦家之女,没想到长安变乱,秦家被灭门,儿媳知道消息也跟着去了,他便让幼子的幼子改姓了秦,将来可担秦家门楣。
    也因为这一桩,家中上上下下都对秦绪都纵着,书香门第就这么娇惯出了一个满口满眼只有美人的纨绔祖宗。
    既然想起了,姜清玄便叫了人来问:“如端在国公府过得如何?定远公为何还没将那纨绔打出来?”
    说话间,他还在摆着棋子。
    管事面色纠结,小心说道:“大人,小公子在国公府,已被指派写了两个时辰书信了。”
    “啪嗒”,谪仙般的姜尚书下错了子。
    第17章 吃肉 “我,卫蔷会像护着那些孩子一般……
    自长安变乱,隋唐旧都被蛮族一把火烧了之后,东都洛阳的南市就成了大梁最繁华之地,虽然不像前朝时候有那么多的胡商,也是南北杂货一应俱全,南吴糖、西蜀锦、北疆棉、东海珠……只要有银钱在手,无所不有。除了货品之外,食肆酒垆、胡姬雅乐也满布于街市,热气蒸腾,酒香迎面,还有阵阵乐声掺在讨价还价的杂音中,货多热闹多,人也多,穿麻的平民、穿袍的文士,穿绸的世家管事,穿锦的贵人摩肩擦踵,骡马蹄子与踩着破草鞋的泥脚相交错。
    吏部侍郎裴道真坐在一家食肆的二楼,楼下蒸笼一起,他在上面呼吸之间尽是荤香,香气扰得他有些心神不定,他今天独自来此,连个仆从也没有,有心喝碗茶静心也没人张罗。
    他出身世家,向来食不言,寝不语,可有人偏要在这卖蒸猪头的食肆里与他商谈,他又能如何呢?
    看了一眼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裴道真叹了一口气,转头道:
    “店家,给我上碗热水。”
    那店家应了一声,转身要下楼却被人在手里拍了一串钱。
    “不用你家热水,劳你找个小童去林家货行给我提一坛鹅黄酒,多了的钱就先寄在柜上。”
    给钱之人又对裴道真笑着说说:
    “裴侍郎少在这等市井之地走动,怕是不知这店家卖的是蒸猪头,给客人的热水也与猪头一锅而出,浑浊不堪,难以入口。”
    这人穿了一身青色袍衫,笑得很是可亲,仔细一看,不仅身高臂长,步履矫健,更是眉目如画,一副好样貌硬是看呆了那店家。
    裴道真也不由笑了:“定远公一身青袍,颇有潘安宋玉之姿。”
    此时,卫蔷已经端坐案前,与裴道真相对。
    “得裴侍郎谬赞,我不靠我这容貌多引两个妙女子回北疆,怕是说不过去了。”
    裴道真微微一笑,眼睛周围起了一层细细的纹路,他年轻时也是被称作“裴郎”的风流人物,虽然是身处卖蒸猪头的食肆,凭一笑也能让人忘俗。
    他说:“国公大人,北疆是真心想用女子为官?”
    “裴侍郎经手了北疆官员入册一事,难道没有查过北疆官册?光是麟州一州之地,叶刺史以下,女官三十余,占一州在册官员六成,另有七十余女吏,占总数七成有余。”
    裴道真低着头叹了一声,道:“国公大人,实不相瞒,初看那官册,我还以为是北疆为了多跟朝廷要些俸禄,不仅擅加官职,还把一众官吏的妻子皆算了进去,若非崔世兄提点,下官实在想不到国公大人竟然真让女子掌一州政务。是下官短浅,国公之功业,下官未见过,也未想过。”
    卫蔷笑着说:“这实在不算什么功业,被蛮族踩踏了多年,北疆多地能找到人就不错了,如何还能再拘泥男女?偏偏又落到了我这个不通政务的人手中,只想着让北疆百姓多吃一口饭,少流几滴血,又得先皇恩准,才摸索着自建了一套班底。”
    冀州裴氏自前唐便世代入朝,是真正仕宦之家,论对官制的了解,远非其他世家可比,听见卫蔷自称是“摸索自建”了班底,他沉吟了片刻,才说:
    “财、民、建、农、教、商、工、医,有这八部管百姓诸事,生老病死、衣食住行皆在其中,在下官看来,这八部之设不为权如何用,而为民如何活,国公这番‘摸索’,自秦至此,下官竟未曾见过。”
    卫蔷哈哈一笑,摸了一下腰间大刀,才道:“大概是因为我本就是这千古未有的女国公的吧。”
    恰好蒸猪头与鹅黄酒一齐到了,两人暂停言语,看着店家布菜倒酒。
    蒸猪头就是取了煮过后去骨的猪头切块上锅蒸到酥烂,端来案上肥瘦相间,溢油流香,旁边另放了一小碟,装了蒜酱。
    鹅黄酒乃是越地米酒,色黄澄澈,犹如琥珀。
    佐猪头吃的主食就是撒了胡麻的胡饼。
    这肉块颇大,裴道真看了一眼,再看看左右,只见不少人弃箸举刀将肉切而食之。
    正犹豫间,他面前被人递来一把短刀。
    “裴侍郎不如用这刀切肉。”
    “那国公大人你……”
    裴道真抬头,只见卫蔷另一手上拿出了一团白线,他便接过了那刀。
    短刀出鞘,见多识广的裴侍郎心中一惊。
    这貌不惊人的短刀,内里竟然是精钢所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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