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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远公所奏之事抄本传送各部,议后再呈圣人。”
    开边市通商道之事便算是暂时压下了。
    大朝最后,皇后叫了六部主官文思殿议事,便奉着玉玺从珠帘后离开了明堂。
    卫蔷直起身,正要大步向外走去,却被一名小太监给叫住了。
    “定远公,皇后娘娘有请。”
    卫蔷跟着小太监出了明堂,却并未去向东边的文思殿,而是绕过明堂往北走,拾阶而上,到了一座寺庙之前。
    此地从前朝起便是拜佛之地,如今也不例外,走到门外,只见群佛造像之中,一穿着金色大袖锦衫的女子端跪在蒲团之上。
    穿着紫色官袍的卫蔷被檀香气熏到眯了一下眼睛,说道:“皇后娘娘,我身携利刃,不宜进佛堂,等您何时跪完了我们再说话吧。”
    那女子在宫女轻扶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露出了一张虽然施了脂粉也不掩清丽秀美的脸庞,杏目桃腮,樱唇琼鼻。
    若脱了那锦衫不说她是一国之后,今年已经二十有五的卫薇实在更像个十六七岁即将出嫁的姑娘家。
    可她就是十四岁嫁给七皇子当侧妃,十七岁当庭揭发自己亲姊女扮男装被先帝赞许,十九岁随着新帝登基成为当朝贵妃,二十一岁因为在东都之乱中舍身救圣而被册封为后的大梁当朝皇后。
    她奉玉玺垂帘听政,有朝堂议事代笔朱批之权,她与自己的外祖联手短短一年多光景就把两京世家压得喘不过气来……可这般的声势浩大,面前之人不过归朝几日,已经给砍掉了大半。
    卫薇缓步走到了卫蔷的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道佛堂的门槛。
    “不必说得那么好听,你只是不喜佛堂罢了,从前阿娘拜佛你都能逃则逃。”
    卫蔷自幼在北疆骑马习武,比卫薇足足高了两寸有余,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妹妹,面色露出一丝浅笑:
    “皇后娘娘是要与我叙姊妹之情?微臣实在惶恐。”
    卫薇的眸光垂下,在卫蔷右手的疤痕上跳了一下又移到了别处:
    “我叙或不叙,你我都是姊妹,都是卫家女儿。”
    卫蔷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她便是这般笑着说道:
    “卫家有几个女儿,我卫蔷却无妹妹。皇后娘娘,有利可图,便说卫家从无卫二郎,被人教训了,又讲你我同是卫家女,这世上哪有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尽的好事?”
    “不肯读书又不肯习武,只知道说笑玩闹,看见阿茵被夸赞又心生不忿,这世上哪有让你占尽便宜的好事?”
    卫薇神色微动,那年漫天春光里,也有人对她说了一样的话,她是怎么回的?
    “哼,阿蔷,我才是你亲妹,你怎么总是向着阿茵说话!”
    “卫薇!阿茵也姓卫,也是爹娘女儿,你这话不许再让我听见。”
    “我就要说!爹和大哥都更喜阿茵,你也是,每次出门就知道给阿茵带上好的墨砚纸笔,给我的都是些小玩意儿,偏心、偏心!”
    “阿茵喜欢读书写字我才给她带笔墨,你只会玩儿,我只能给你带些九连环鲁班锁,这怎么也是错了?”
    “我不管!一面纵着我玩儿一面又说我不学无术,阿蔷你就是个偏心的阿姊!”
    “好啊,下次我也给你带笔墨,你一日写五百字给我!”
    “不要!你就是在欺负我!哼!”
    “行行行,我出门给你带了东西还是我的错了,那,卫家小兔子,你被欺负了能怎办呢?再去把阿茵喜欢的那只红点银鲤喂得饱饱的,让阿茵找不见?”
    檀香之气萦绕鼻尖,越过卫蔷的肩,她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树与大梁议政的明堂。
    九连环、鲁班锁早就不见了。
    通体银白,只有头上一抹红的鱼,她养了千千万万,终究不是从前的那条。
    于是,皇后低声说:“阿蔷,你总是欺负我。”
    她抬起眼,与自己的姐姐四目相对:“为那一件事,你与我气了八年,还要再气我多久?”
    卫蔷与卫薇长得并不十分相像。
    卫蔷眉目间更像她爹,疏朗开阔,随着年纪愈长而威势自成,唯有鼻子嘴巴像她娘。
    卫薇却不是卫家人多有的微挑眉目,而是一双圆圆的杏眼,总被娘亲说是像外祖母,二十多岁的年纪,抬眼看人之时仍有少女时的稚弱。
    门外天高云淡,门内群佛垂首,门内门外的人有着相似的、彰显她们血脉相同的唇鼻。
    清风吹动,紫色的一品国公袍轻碰了金色绣凤锦衫。
    卫蔷轻声说:“回皇后娘娘,被至亲伤到心冷之人,无气可生。”
    皇后垂下了手中捻着佛珠的手,她猛地转身,看向佛堂深处,淡淡道:
    “既然你知道我是皇后,便该知道何为‘君臣’,你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那个卫瑾瑜身世成谜,不配为定远公世子,定宁将军卫铭之子卫玘敏而好学,文武双全,我有意他为定远公世子,明日你就写信回北疆。”
    她的语气淡,她身后卫蔷的面色更淡:
    “回禀皇后娘娘,微臣之世子,乃是先帝所允,先帝觉得他聪敏灵慧、机智过人,还赏过他玉牌,先帝不觉得他不配,微臣也不觉得他不配。至于定宁将军,他的爵位是前定远公降等而袭,与我这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镇国定远公毫无关系,以血亲论,我唤他一声堂哥,否则,我们不过是同朝为官的朝臣罢了。我选瑾瑜为世子,确实因为他乃是我大兄卫镝庶出之子,但,就算他不是,我这以军功封爵的初代镇国定远公让他承我爵位,他便承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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