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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清玄说皇后在朝上非是皇后,而是圣人的耳鼻口舌,这话是说给圣人听的,如今局面,皇后示之以卑弱方能更得些圣人垂怜,也是说给她听的,明言皇后针对她一事皆是圣人指使。
    看来皇后对她说要换掉瑾瑜另立世子之事,他已经知道了。
    不仅知道了,估计还要在定远公世子之事上大做些文章给人看看。
    “边市通商之事,算是世家胜了一筹,虽是圣人自以为之局,他也必要为此提拔寒门以做平衡,待到竞标前后世家无暇东顾之时,他更将设法大肆提拔寒门,既要提拔寒门,自然要为皇后立威,又或者他要从寒门中再起一党,有人要进,必有人要退……”
    想了一会儿,她长叹一口气:
    “先将那些姑娘们捞出来,我趁机退上一步也并非不可。”
    …………
    于崇府中,谏议大夫于岌骑马而来,见了堂兄第一句话便是:
    “大兄,我已与我妻弟说定,让他去丰州做一长史。”
    于崇本在牡丹阁上听着歌姬新排的曲,手上还揉着一爱姬的身子,略一抬眼皮,只说:“曲罢再谈。”
    一曲罢了,于崇还点评了几句,一双眼在几个歌姬身上转了一圈儿,才对自己的堂弟说:“他可是心甘情愿?莫要为了一点小事你们亲眷之间生了嫌隙。”
    “大兄尽管放心,我那妻弟家中我都给安排得一应妥帖,定不让他生出外心。”
    “那就好,余下之事自有我去与裴道真相谈。”
    两人沿着牡丹园一路前行,到书房中刚一坐定,于崇就听自己的堂弟说:“那姜老狗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居然还给定远公说话,怪哉怪哉,莫非是他也想从通商之事中牟利,才由得定远公当面放肆?哈哈哈,定远公的刀着实够快,将姜老狗的脸上剃了个干净!”
    于崇闭上眼睛轻缓了两口气,才道:“通商通商,我看你是被通商之利迷了眼,只觉得别人也盯着你所想之利。”
    于崇身材彪壮,连榻都比旁人的更大些,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卧,道:
    “边市之事既成,‘标信法’也已定下,结交定远公乃是世家必有之事,她虽与世家并非一心,可边市一事,她与我们是共利之人,这便是定远公的势,她在东都之势已成,姜老狗避其锋芒才是上上之策。再者,就算皇后真把她关在刑部要处置她又能如何处置呢?夺了她的爵?废了她的地?将她兵权分给别人?丰州都督另找她人?乾宁十三年前辙犹在,稍有不慎,蛮族南下,便又是一场西京大火。抓之难罚,就如雷响惊天却无雨降下,最后丢的还是圣人的颜面。那姜老狗必是有此虑,才让皇后示之以弱,皇后示弱,丢的是皇后的脸面,却护住了圣人的脸面。”
    手指在鼻尖一蹭,闻到了一缕脂粉香气,于崇粗壮手指搓动了一番,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标信法乃是从世家手中分利,又要世家彼此争斗,与其说是有利于北疆,不如说是有利于圣人,既然宁愿给圣人当枪,也不肯与咱们诸家同谋通商之利,那卫臻她就要与寒门在圣人面前争宠,争脸面,你可知,他们争来争去,最重要的是何物?”
    他堂弟摇了摇头。
    于崇哈哈一笑:“你好养狗,竟不知何等狗是养不得要被打死的?”
    “最先被打死的狗是会咬主人的狗,会咬主人,那狗是必死。今日姜老狗所做,与当初申家仿佛,眼下圣人和定远公君臣一心,可总有一日,圣人会忆起今日,会忆起定远公在明堂之上跋扈,却只罚了一月俸禄,会忆起姜老狗舍了皇后的颜面去顾全圣人的颜面,会忆起……定远公,是会在明堂上拔刀的。”
    那一日,就是定远公步她父兄后尘死无葬地之日。
    “她不是卫家的二郎,她是大梁的卫二郎。”于崇又想起了先皇说过的话。
    卫臻啊卫臻,这等话你竟信了?
    你怎能信呢?
    于岌听完,探身问:“大兄,若有那一日……那,那边市?”
    “北疆平定之前,圣人不会动定远公,我等要做的,就是在北疆彻底平定之前,将丰州上下把握于手中,你那妻弟颇有几分手段,若是他能成事,就是我于家大功臣。”
    于崇叹了一声又道:
    “我若是那卫臻,便与那蛮人打得有来有回,一年胜几场,败几场,东都不拨钱粮,就放了蛮族进中原抢杀一番,旁人挨了打,自然知道我这守边之人不仅动不得,还要捧着。哪像卫臻,被先帝封了个‘定远公’就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朝中都快忘了蛮族之凶残,待他们忘了的那一日,就是圣人要动卫臻,朝臣皆拍手称快之时。”
    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于崇突然有些心烦,他又想起了当日那高坐在马上的身影。
    那时人人皆想其生,因其悍勇。
    也终有一日人人皆想其死,因其悍勇。
    而自己这被她所救之人也必将看其死,因她……
    “大兄?怎突然做出怅然之态?”
    “无他,我只是想到一朵花,人人欲其凋敝化尘土,不过是因为那花开得绚烂惹眼,香气扑鼻,却又不在任何一人手中罢了。”
    说完,一拍大腿,于崇坐正了身子,道:
    “第一年的六家标信,于氏势在必得,族老中必有反对之人,你我兄弟必须站在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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