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婵狠狠地甩了一下发辫,牙还是紧咬在一起。
自从龙渊部被改为人马具甲的重骑兵,她就一直在谋求战机,不然,花了这般多的钱,兵士吃了这般多的苦,却不见成效,她这为将之人绝难忍受。
兵将求战,乃是天性。
可重骑兵移动缓慢,需要在开阔的土地上冲击敌阵方能用突刺之效,定远军其余各部多沿袭唐代战法,对待蛮族以轻快奔袭求包夹吞噬为主,极难让从中突破的重骑兵有发挥的余地,组建三年有余,也只上过两次战场。
偏偏又被那申屠休给坏了事。
“啪。”临窗之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转身看向符婵。
“打乱原本谋划之事,我会让申屠休给个交代,这不是凭功劳就能抹去的,至于龙渊部,你们重整操练之后去年是第一次上战场,这次能力敌奚族塔钦部两万精锐,冲散对方兵马,已经做得不错,越管事说的没错,既然已经与蛮族开战,想要打仗,有的是机会,最要紧之事,是你们是否真的有所准备,是否能做到每战必胜。”
堂中其他人立时全部站了起来。
“元帅放心!龙渊部两万铁骑每日都做好了迎敌的打算!”
“凡元帅所指,湛卢部皆可克之!”
“元帅!龙泉部请战!”
卫蔷看看手里的书信,扶案站了起来:“约有七千蛮族往西北逃窜,承影部提前安排了九路斥候,其中有三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大部逃往挞鲁河一带欲与迭剌部汇合,小部应是奚人,进了渤海国境内。同时,也有消息,迭剌部至今还没有杀了胡度堇。”
“我们接下来要考虑的,是迭剌部在这个局面之下,他们会怎么做。”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的元帅,从营州开战以来,元帅虽然没有亲上战场,却也一直熬守在平州,短短几日,她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眼睛却更亮了,在一身蓝色衣袍的映衬下像是被霜雪覆盖的山峰。
“胡度堇未死,又失了营州,冬天也快来了,可能过两天黑水靺鞨与室韦的祖地就会下雪……也许,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需要一个能安心过冬的地方。”
安心过冬。
卫蔷垂眼笑了笑。
“元帅,卑职愿率龙泉部两万人北上袭黑车子室韦,截断蛮族南下之路!”
“不着急。”
卫蔷摇摇头:“我们对这三山围绕之地还是太陌生了,应该让人替我们探探路。”
至于探路之人是谁……
迭剌部如今进退两难,若是放弃了胡度堇,等到这遥辇部可汗重整旗鼓,他们迭剌部就成了遥辇八部的罪人,可要是再追下去,营州已失,族中老幼和女人不少都在柳城,羊群和部落也在潢河一带,距离营州不远,此时难免人心惶惶,再加上冬日将至……他们一路奔袭至此,粮草都不多了,这附近都是室韦人的部落,几年前被蛮族勇士攻下之后,这些部落中的青壮也随着他们到处打仗,剩下的老幼能够支应他们数万人的嘴吗?
迭剌部首领耶律释鲁难免有些忧心。
“啜里只,以我们现在的兵马,我们能夺回营州吗?”
耶律啜里只坐在马上,连日奔袭,让风把他的脸都吹得黑红,胡子也虬结在了一起。
“伯父,以那女人的一贯所为,我们就算能夺回营州,也只有一座空城。”
释鲁沉默了。
那个叫卫蔷的女人真的是他们生平仅见的敌人,她贪婪狡诈,连一根马草都要从他们的手中夺走,根本不像那些只要几个人头用来领功的汉人将领,她可以反复地去夺下一片土地再放弃,最终带走了土地上所有的人、牲畜和粮食,而蛮族士兵一次次拼上性命得到的,也只有土地而已。
来不及撒种子,也没有长出牧草的土地,又会很快被夺走。
在反复的消磨中,他们的勇士越来越少,他们占领的土地竟然也越来越少,那些吞噬了他们勇士的荒芜土地上终于开始产出粮食,却和他们再无关系。
正是因为这样,啜里只才说服自己的伯父,他们要将蛮族整合起来,然后向那女人低头,再这么散沙一般地和那个女人对抗,他们只会继续失去勇士,而什么都不会得到。
“营州有萧末迭,还有哈凸部和塔钦部,三万多兵马,怎么两三日就没了?打下胜州和丰州,她可是用了半个多月。”
望着北方辽远的天,释鲁还是想不通。
他已经是蛮族中少有的精干之辈,自从他接手了迭剌部成为了夷里堇,他就让自己的部落重新强盛了起来,他是遥辇八部的军国重事,不管是南下还是歼灭了定远军,是北上征讨室韦还是吞并了奚人,胡度堇获得的胜利也同样属于他,可他们又在短短几年中沦落到了现在的地步。
其中可有他的过错?
“海东青……啜里只,我这只海东青,在我看不懂的天空下,已经飞不动了,你能带着迭剌部飞到何方呢?”
啜里只动了动自己的嘴唇。
两日前,原属室韦的翎羽部为了掩护胡度堇而突袭了他们,与此同时,伯父的长子滑哥叛向了胡度堇,向着自己的父亲举起了弓。
乱战中,伯父被滑哥中了一箭。
强壮的伯父在马背上受过无数的伤,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脸色都灰败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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